“这个淘滩深度以挖到埋设在滩底的石马为准,堰体高度以与对岸岩壁上的水则相齐为准。不可轻忽。”,诸葛瞻打马站在堤坝之上,看向一旁的护堰官。
后者心中打鼓,连连拱手:“侯爷说的是,下官一定严厉督促,保证无误。”
诸葛瞻点点头,此番前来巡查下来,护堰官的确有些懈怠的情况,但总体还算好,他也就没有再深究了。他的心中更是想着之前大将军带来的消息,心中有些难以平复。
吕乂当朝说了他对免役钱的改制对策,并且一开口就将标准提升了百倍,这明显就是很刻意的了,众人争论的问题也不再是改制本身有无问题,而是免役钱收的太高。陛下也没有明确的下令,也是等着自己回去出面转圜。
“本侯今日就要回京,年后会派人再来检查,尔等做好手中的事情,以往的过失,既往不咎。”,诸葛瞻的声音很是平和,护堰官听了也是放下心来,赶紧道:“请侯爷放心!”
诸葛瞻点点头,随即带着随从立刻打马返回成都,他很清楚,这件事情趁着眼下,直接敲定了,这样年后开始之后,才不会再起波澜。
因为是急着往回赶,也很快就到了。也没有着急回府,而是赶紧赶往了大将军府邸。
费祎得知诸葛瞻赶了回来,也是松了口气,赶紧将他迎了进来,并且商议了起来。一直聊到了深夜……
次日上朝,吕乂再次提出了自己免役的定策,并坚持着原来的意见,一行臣子自然也是齐声反对,诸葛瞻这个时候便适时站了出来。
“陛下,臣对令君的对策亦有所异议,尚书令所言徭役的地区、数额划分臣都是赞同的。免役钱以财产划分,臣亦无意见,然则,对富有者的征收太多,三百钱变成三万钱实属太过了。”
吕乂立刻反驳:“思远所言不对,法不循古,而以当世的情况为宜,三百钱那是高祖文帝时期的制度,那个时候开国初期,百姓疲敝,故而轻徭薄赋,减免征收,但眼下,蜀中民殷国富,按照财产切割,富有者财产何止千万,一家不过数口,让他们多交一些钱又如何了?不过数万钱,数十万钱,他们什么都不用干。”
诸葛瞻摇摇头:“臣依然以为不妥,服役者每年都有,日后难免有官吏借此机会,盘剥百姓,那就不妥当了。臣以为,以财产划分等级,作为免役钱征收常例,这没有问题,但后续每次的征收,还是要单独有朝廷商讨之后再制定比较好,至于这次的免役钱标准,臣以为富户的征收降到八千钱比较好。”
吕乂还是反对:“不行,纵然是以陛下仁德,交的还是太少了,若是三万钱太高了,降低三成三,到两万钱也就行了,八千钱实在是太低了……”
两个人还是争辩着,但很快上官胜、费祎也开始站出来给诸葛瞻站台,他们认为可以降到一万钱。
李譔等人也是站不住,等到陛下问向他们的时候,赶紧跳出来力挺诸葛瞻,八千钱甚好,就这个标准之类的。
吕乂又提出财产审核需要严格评估,稍有隐瞒者,以欺君罪严惩。
诸葛瞻则说,政策过于激进,必致民生不满,也需要为国家长远打算。先是说益州诸位大臣都是少有的重臣能吏,岂会欺瞒陛下?又提出流放或者罚没半数家产就好,然后诸位大臣又是无脑站着诸葛瞻,说着尚书令太过绝情云云。
于是很快,朝堂之上,便敲定了免役钱以财产多少划为五等,分别以二百钱、五百钱、一千钱、三千钱、八千钱的标准施行,有大将军费祎、尚书令吕乂权力负责核查以及征收,诸葛瞻带着董厥与樊建,开始规划金牛道与米仓道修缮工作,新春之后开始实施。
而后便是关于东吴方面因为魏军南下以及内部重臣猛将同时去世,希望蜀汉派出援军协助防御的策略,费祎等人倒是达成了一致,令永安都督宗预准备好五千人马,其中以杨宗带领一千人马,在吴国允许的情况下,先行进入秭归,粮秣由吴国负责。宗预在后为增援,应对不测。
刘禅也没有意见,大手一挥,让陈祗拟制颁发了下去,随即又说道:“今年多亏诸位卿家努力,民间的生活也重新恢复以往,朕感念于此,今年给大家的年终赐钱翻了两番,咱们君臣也欢欢喜喜地过了这个年!”
众臣听了也是很高兴,虽说这赐钱对他们其中很多人来说没有多少,但总归是皇帝的一个态度,就是对自己的肯定。
散朝之后,他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总算免役钱在那位诸葛小侯爷的争取下,没有按照吕乂的想法来,年终红包有多了不少,这个年终还是不错的,
虽然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刘禅将费祎、吕乂、诸葛瞻等人留了下来,说道:“诸卿,卫将军从前线传来了军报,魏军大军云集关中,从长城夺取的粮草也已经消耗大半,他想要撤军,你们以为如何?”
诸葛瞻率先道:“陛下,此番出战本就是抢夺长城粮草,削弱魏军关中的布置,既然已经达成了目标,还消灭了魏军数千之众,此战可以结束了。”
费祎也点头赞同:“士卒远征在外,多有思乡之苦,眼下也到了调派换防的时候,正好让士卒们乘胜退兵,多加安抚,年后完成前线换防,亦可稳定蜀中军民之心。”
吕乂想了想,则说道:“如此,臣以为,陛下可派太子殿下到前线劳军,新春佳节之时,士卒返不回成都,但要是能见到太子殿下,则必定军心大悦,也能为日后太子掌军树立威望。”
“这个时候让璿儿去啊?”,刘禅叹了口气,多有些不舍:“若如此,就让太子妃和良娣……”
“陛下不可,太子殿下若是孤身前往,则可以振奋士气,可若是带着家小前往,岂不是更加勾起士卒的思乡之情,这会弄巧成拙的。”,吕乂立刻阻止。
刘禅叹了口气,随即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吧,既然要去,朕再派一个皇子与太子同行,嗯……就让谌儿去吧,他一直嚷嚷着要跟着太子出去见见世面,就让他一同前往,此外,东宫卫良娣的弟弟,卫礼朕见过两回,觉得他很是机灵,叫他也一起随驾。你们可有什么别的意见?”
吕乂笑道:“陛下能有如此决断,足见仁爱之心,臣无异议。”费祎与诸葛瞻也表示完全同意。
刘禅放松下来,点点头:“年前一些事情也安排的差不多了,诸卿下去好好休息,这个年大家都安安心心先过了。”
“多谢陛下厚爱,臣等告退。”
皇宫门前,诸葛瞻上了马,正打算回府,突然旁边马车里,声音响了起来:“小侯爷留步!”
诸葛瞻回头看去,门帘拉起,却是杜琼微笑着看着他:“小侯爷,老夫想请您过府一叙,有事相商,不知您可愿意?”
既然是长辈邀请,诸葛瞻自然没有推拒的理由,随即笑着说道:“既然是杜老太常相邀,晚辈岂敢推拒,老太常请!”一车一马,回到了杜琼的府邸,茶水点心也早就已经备好了。
“小侯爷请坐,请用茶。”,杜琼笑了笑。
诸葛瞻知道杜琼也是有话与他说,于是还是主动地开口询问,“蒙老太常相邀,十分荣幸,不知有何事情,晚辈能够帮得上忙?”
“小侯爷可知‘当涂高’?”,杜琼提到了一个古老的预言。
诸葛瞻闻言微微一笑:“谶纬之语,略有耳闻,不知杜公的意思是?”
杜琼笑道:“以前周徵君认为‘当涂高者’是魏国,因为魏,是观阙的名字,正对着道路而显得高耸,圣人取其相类同而进行论说罢了。古时候人们称呼官职都不称为‘曹”;但自从汉代开始,都把官职称呼作曹,把低级官员称作‘属曹’,把吏卒称为‘侍曹’,此大概就是天意吧。”
诸葛瞻如何听不出他的意思,只是默默饮了口茶,随即说道:“晚辈与谶纬之学只是粗知一二,不敢多说什么,然蒙陛下不弃,参与实务多年,若是论大势,亦有一二心得。以杜公之言,曹魏得天意。此论,晚辈不敢苟同。”
杜琼听了也不生气,笑问道:“哦?不知小侯爷有何高见?”
诸葛瞻笑道:“自古以来,惟贤惟德,方能服人,今岁曹魏有高平陵之变,主君丧权,宗亲罹难,司马懿专权秉政,如当初曹操挟持愍帝之举,若曹魏真是天命所归,杜公,他们怎会有此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