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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入工作中,时间过得快不说,对于外界的感知也比较薄弱,等芝芝的剧本拍摄接近尾声,她终于能缓口气的时候,才知道,这次疫情不是京市严重,甚至不是中国严重,这竟然波及至全球。

而很不幸的,她被困在了影视城,或者说,这段时间所有在这边拍戏的剧组都被困在这里了,已经封城,所有人都只能在自己所在的区域内活动,影视城作为一个片区,也被限行。

她跟程恒两人不由得有些庆幸好在之前把家里吃的东西都差不多带过来了,行吧,夫妻俩就老老实实留在酒店自己过年,为了能吃好,他俩还特意去借酒店厨房,芝芝准备好好做几顿饭,话说,这都好几年没下厨了,也不知道手艺是否还在。

做完尝了尝,手艺是有所退步,但整体还算不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只是这年夜饭着实简单了些,她对于面食是真的做不好,外卖也停了,不会和面团,自然包不成饺子,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过没有饺子的新年。

饭后,她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可是视频里,妈妈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脸色苍白还伴随着阵阵咳嗽,芝芝很担心:“妈,你这是感冒了?怎么还咳嗽了,你腰还伤着,这么咳怎么受得了,医生呢,有没有给你开药?”

景艳艰难的顺了下胸口,说话时嗓子哑的厉害:“主治医生也不容易,现在医院病人多,他被调去了感染科去支援,我们这些不是急病的楼层,留下的差不多都是实习医生,

不过主治医生每两三天还是会过来查遍房,明天差不多就该来了,我到时候问问他,你那边怎么样,看你这背景,被困在酒店了?。”

芝芝点头又摇头:“也不算是被困在酒店,严谨来说,是被困在拍摄基地了,在这里我们可以四下里走动,就是不允许出外面的大门,

你让我带的口罩我都背过来了,程恒也在这儿陪我,我不孤单的,妈你不用担心我,你在医院干啥都不方便,现在医生也紧缺,当初就应该强硬一点给你办理出院手续,在家至少清净。”

景艳看到目前的状况心里又何尝不后悔,当初留下就是为了医疗资源,可现在……医疗资源就在眼前,却顾及不到她们,她理解,但难接受,每次咳嗽带来的震动,腰部原本都好了不少的痛感却日益明显,之前的养护,估计白费了。

她不想让家里人担心,跟芝芝视频这半个小时,尽量压抑着咳嗽的欲望,之后借口困了,这才挂断视频,电话一挂断,景艳就扶着床边把手开始咳,额头上的汗也迅速凝结,好疼啊~

护工听见她的咳嗽连忙拎着热水壶进来,给景艳倒了杯热水,试了下温度,递过来:“张姐,这水温正好,你喝点润润嗓子。”

景艳接过,喝了两口,确实舒服了不少。“谢谢,我这也没怎么出病房,怎么还能感冒呢,今天还是大年三十儿,原本就是全家团聚的日子,现在,咱们都被困在这里。”

护工接过水杯,随口回道:“可能是屋里暖气太足了,这医生太忙了,刚才我出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我也不敢给你乱吃药,往年我们也要在医院值班,对我们来说,过年和平时差异不大。”

景艳叹口气:“都不容易,要不是我这腰被咳嗽震得疼,我也不想去麻烦医生,哎~”

叹息之后,她还记得往二哥家、三姐家、四姐家打了电话拜年,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她因腰伤住院了,大家说了会儿话,拜过年,电话挂断后,护工扶着她让她躺下,这才把灯关掉,她躺到了靠近门口的折叠床上。

入睡前,主治医生连夜查房,没办法,这都三天了,他才匀出时间来看看自己的病人,还在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连续的咳嗽,他眉头一紧:“这个病人咳嗽多久了?她的腰伤怎么受得了。”

推开门,随手打开灯,景艳闭着眼睛,左手还抚着胸口,感受到灯光,睁开眼睛看见站在门口的医生有些惊讶:

“您忙完了?麻烦你帮我看看,昨天开始就咳嗽,我这腰都被震疼了,可是我忍不住,还有些漏尿,我一直在病房待着,怎么还感冒了呢,”

景艳说的不在意,可是医生却担忧了起来:“最近咱们医院接受收疫情的病人有些多,阿姨,要不我们来做个化验,我看看你这是风寒还是病毒性感冒可好?”

景艳不懂,但是听话,医生抽过血,说化验好了再给她开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景艳对护工道:“你觉不觉得这个医生有些焦急,我这病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护工睁开迷蒙的双眼,一看这样子就是脑子还没醒,景艳摇摇头,“关灯,睡吧。”

护工起身把灯关掉,就爬回自己床上继续睡,这秒睡的功力,不服也不行。

第二天一早,医生就带着几个人来了病房,紧接着景艳就被转移了病房,直接连着床推走,这顿操作给景艳吓了一跳,刚要开口问,又是一阵咳嗽,

医生很严肃的对她说:“阿姨,你这不是感冒,是感染了疫病,这个病来势汹汹,缓解的办法还没确认,可是死亡率极高,您,最好做好准备……”

景艳一时间连咳嗽都忘记了,只是傻呆呆的看着他,等移动床被推进一个空荡荡的病房停稳后,她才反应过来,声音有些干涩:“你的意思是,我可能活不到出院的时候了?”

医生有些为难,这些病人需要隔离,但是作为医护人员,他没有办法直接说出不能预判的结论,这有悖于他的职业素养,可就他这段时间参与的病例来看,景艳这个年纪的病人,能活下来的希望很渺茫。

看医生这踌躇的样子,景艳不用他说就已经知道了答案:“这里是哪里?我要怎么治疗?”

医生缓了下神,道:“先隔离,目前还是要给你吃药,可这药的药效能否有用,我保证不了,只能尽力而为。”

景艳扯出一个笑,道:“那能麻烦你给我几张纸和笔吗,我想给家人写封信,万一……,至少也要安排好我的后事。”

医生转身从实习医生手里接过一个空白的笔记本,还有一只水笔递给景艳,景艳道了谢,护工把她的水杯和餐盒送了过来,看着全副武装的护工,景艳有些沉默:“你不用守着我,要是我有需要,再叫你,别把这病传染给你。”

护工转头看向医生,医生点点头,护工答应下来后,又去拿回来一个水壶放在床头柜上:“这是我刚打好的开水,你要是想上厕所就叫我,我包成这样应该很安全了。”

景艳点点头,看着他们离开后,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来,靠坐在床头,扯出一抹苦笑:

“大限快到了啊,也行,不亏,至少比上辈子多活了十四五年,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死过一次的人就应该看淡生死,虽说有些难,但,还是要克服,我不能害怕,要坚强。”

给自己打了打气,景艳翻开本子开始给家人写信,越写手上越没力气,但她不敢停,生怕一会儿睡着了就醒不过来,终于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嘱咐了一遍,这才把本子和笔放在床头柜上,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就这样,景艳在这个独立的隔离房间过了好几天,中间接过何志军、何今安、何安之、何超礼、还有何慈恩的电话,大家虽说担心她的腰伤,但谁都没往疫情上面去想,

景艳也就没说,大过年的,让全家跟着担心真没必要,只能干着急。,景艳捂着胸口,这两天她愈发难喘气了,感觉是真的很不舒服。

景艳在隔离间一直到过了元宵节,也算是把年混过去了,但是疫情的影响愈发严峻,开始有患者感染死亡,景艳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当她在病房里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她的脸上是祥和平静,这一生,没有什么建树,但也没有遗憾,没有虚度光阴也没有透支自己,总体来说,无功无过,挺好。

何志军和家人接到景艳感染疫情过世的消息是两天后,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已经火化了,最后他拿到的除了一个骨灰盒之外就是一个笔记本,里面是景艳给他们留的话。

抱到骨灰盒的一瞬间,何志军差点没跪下去,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就散了,好在沈润泽在旁边搀扶了一下,和医院过来的人一起把他扶着坐在沙发上。

原来,悲伤到了极致,人是可以不悲不喜,不哭不闹的,整个人就是一片死寂,沈润泽看着这样的何志军很担心,连拍了他好几下才把他叫醒。

何志军看着他,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不就是一个腰伤嘛,在医院住着,怎么还能感染疫情……,是了,那是医院,有病的都要去的,那边本就是风险最高的地方,当时我怎么就没想到……”

沈润泽看他陷入自责,拍拍他,“你要不要看看景艳给你留了什么话?”

何志军这才反应过来,擦了把脸,把日记本小心的打开,景艳字里行间表述的语气很是平静,说了自己知道感染疫情后也曾惊慌过,但有很快趋于平静。

人生嘛,有生就有逝,这是个轮回也是规则,没有人可以去破坏,家人朋友难过是一定的,但日子还是要好好的过,她嘱咐何志军要照顾好自己,不用操心儿女,

她现在最庆幸的就是没有把外孙的养育责任背上身,否则她这样突然离开,芝芝他们可一时半会儿弄不了孩子,虽说程恒的爸爸曾经很渣,嗯,现在不见得就是个好人,但是对自己的孙子还是真心疼爱的,这点倒是能放心,

之后提到安安,他更不需要担心,男孩子嘛,本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这点打击都受不住,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

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何志军,一把年纪了,老来伴老来伴,老了老了,伴儿没了,再找个合心意的应该也不容易,自己一个人过也太孤单了,

现在先跟沈润泽一起搭伙过日子,啥时候碰到合适的人了,就再找一个也挺好,她在底下不吃醋。

何志军看到这儿,眼泪在流,却又失笑,一个鼻涕泡冒了出来,虽说及时擤掉了,但还是被沈润泽看了个正着:“景艳知道你这么脏吗?”

何志军没理会他,继续看,景艳随后就开始归楞自己的财产,告诉他存折放在哪里了,大概有多少钱,元小玲那边有多少股份占比、奶奶留下的首饰古董她又藏到了哪里……

沈润泽都没忍住吐槽:“她这是有多担心自己的钱被带到地下你们花不到啊。”

何志军反驳他:“景艳是怕我们爷几个受没钱的苦,你这没老婆惦记的人,不懂。”

沈润泽都被气笑了:“我好心安慰你,你反过来挤兑我?算了,你自己慢慢消化吧,我,去给你煮碗面,不管怎样,饭总是要吃的,既然你知道景艳惦记你,怎么着你也得好好活着才是。”

沈润泽去厨房了,何志军继续看笔记,没一会儿又是泪眼婆娑,好容易收拾好情绪,他看着面前的青菜面真的毫无食欲。

“景艳这件事儿我也要跟孩子们说一下,现在都被封着,想过来也没办法,正好可以在家想想,等解封了去哪里买块墓地,

顺带着把我的位置也要预留出来,等我百年后就不用孩子们费二遍事了。”何志军说的坦然,倒是给沈润泽吓了一跳。

何志军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我没想现在就跟着去,但我以后肯定要跟景艳合葬的,这辈子她守着我的时候多,下辈子换我来守着她。”

沈润泽看他情绪还算稳定,这才放下了心。

等到夜深人静,何志军抱着被子把头埋进枕头里哭,边哭边哽咽:“这辈子我一共也没哭几次,所有的眼泪都给你了,你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儿上,在下面等等我,别走的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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