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很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周念棠想，就算她现在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神态，可是可以感受到，他并没有在生气。
没有因为她的一通控诉生气什么的，相反，他好像还认真听了。
只是这个手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突然让她想起在s市的时候，他做的那些事。
如果那些是因为云栀，那现在呢？
主动挑起话头，让她说了这么多后，居然帮她擦眼泪。
她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不够她去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
而且，他明明已经用指腹拭去了她眼角的泪，偏偏还继续摩挲了几下她的眼角！
她心里一慌，侧了下头，避开了他的手。
裴释被她避开后，手在空中停顿两秒后，才轻轻放下。
他叹了口气。
随后，周念棠就听见了更加让她不可思议的话。
“对不起。”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空气中很安静，就在周念棠以为他不会重复一次，或者不会理她了。
他又再次说了句：“对不起。”
周念棠石化了，有朝一日，她居然能从男主口中听到道歉的话！
还是两次！
她想，等下出去了，一定要去买张彩票看能不能中奖。
她不理解，其实她说这些，只是控诉一下而已，客观点来讲，从他的角度，也没什么错。
姐妹两个，一个这样，一个那样，这么割裂的事情，加上他自尊心强，防备心肯定也重。
再加上，她那时候，没有理由地去示好，他怎么可能不去怀疑自己的动机。
肯定不可能轻易接受她的好意，所以这个道歉对她来说，真正是天雷滚滚。
周念棠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都要有点圣母了，居然还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这个事情。
而裴释想的是，他不能太双标。
他不能一边盯着周韵琪过去做的事情不放，却把周念棠对他释放的好意视若无睹。
那样对周念棠不公平，即使现在已经晚了。
而他这句道歉，一半并不是站在少年时候角度来跟她说的，而是他此刻，因为对她有了别样心思，而察觉到，从前的一些事，是自己误会了而道歉。
另一半，是周念棠落水的事。
他至今都没想明白当时自己是为什么会失去所有的情绪，站在岸边无动于衷。
仿佛那一刻他只是一个游离在外的局外人，这个问题，至今无解。
而当周念棠被云栀救起来后，他才真正回过神，但是那时候已经迟了。
所以当云栀质问他的时候，他思考再三，也只是冰冷冷地用了法律条文去解释。
他可以肯定，周念棠溺水的事情，像是打破了他心里的什么防线。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从那之后，他就变得不那么坚定。
一边见死不救，另一边又在之后后悔，继而衍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裴释都觉得自己是疯了，而且是疯得很彻底。
“以后不会欺负你了。”他是指周念棠说的，把她拉去小树林吓唬她的事。
周念棠：……别这样，我真的害怕！
在她说了一大通后，是本着跟他撕破脸皮的，没想到他的反应实在是给了她太多的惊吓。
让她一下子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屋子里再次陷入沉寂。
周念棠开始回过神来，咂摸他刚刚的那句话。
不会欺负她了，嗯……那就是要放过她？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其实说欺负，他好像也没有做过特别大的对不起她的事情，非要论的话，就是对她的溺水见死不救了。
周念棠又一次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乱了，像一头乱麻，而且她都找不到头尾在哪里。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掉，而这个东西恰好是裴释会这么反常的关键。
想不通的事情，按照以往她的做法，是干脆就不想了。
但是此时她却没来由地觉得，要刨根问底，趁他好说话的时候问清楚。
最好能让他给自己家留条活路什么的。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大懂。”
就听他又叹了口气：“你可以不懂。”起码现在不懂也挺好，他觉得。
周念棠要抓狂了，她总觉得，像他们这种聪明人，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让人家去猜。
偏偏她不是什么特别聪明的人，真的就猜不到！
“你说清楚点。”她说，“是你先摊开来说的。”
周念棠在静静地等他开口。
但是裴释却不再开口了，他觉得再说下去，就真的把自己的心思暴露了。
虽然他刚刚很冲动地觉得，不然就让她知道吧。
可是终究，理智还是狠狠压制住了那份杂乱的心绪。
周念棠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回答他，正想要催促他，门外传来了响动。
有人敲了敲门：“棠棠，你在里面吗？”
是云栀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小屋子里那奇奇怪怪的氛围。
“是我，我在这里。”
“被小奇锁住了，你等下。”门外响起云栀走远的脚步声。
周念棠感觉裴释再不说，她没有机会问清楚了。
情急之下，她拉了下他的衣服：“你怎么不说清楚啊，你说不欺负我了是什么意思，你不计较以前的事情了吗？”
知道她说的“以前的事”是指周韵琪的那些，如果周念棠此时可以看清楚他的脸，就会看到他眼里的挣扎。
他是应该直截了当说“不可能”，却又纠结着不肯说。
很快，他就连说的机会都没有了，云栀在门外，利落地用扳手撬开了那把玩具锁。
走廊上的光亮一下子照亮了小屋子，驱散了满室的黑暗。
云栀打开门的一瞬间，周念棠松开了拉着裴释衣服的手。
不过就算俩人看着没有肢体接触，打开门的云栀还是被震得外焦里嫩。
“你们……”她话卡在了喉咙里，看了这个，又看那个。
总觉得这俩人被关在这里，很奇怪。
周念棠很遗憾没有听到裴释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也有点庆幸总算是得了自由。
她发觉只要单独跟这家伙待在一起，她就心绪很容易乱。
“就是被你的好弟弟关在这里啊，幸好你来了，我下午店里有事，先走了。”她边说边往外面走出去。
路过云栀的时候，云栀清楚看到她微红的眼眶。
等到周念棠走出去，她看向落后几步的裴释，低声问他：“你欺负她了？”
“没有。”
云栀还想继续追问，毕竟周念棠看样子，就是俩人在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裴释已经从衣服里掏出了手机开始在打电话，之后更是直接走了，让她想问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