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魔法或者灵气的存在,是最为现实的世界,但却又是最为魔幻的世界。
人们热闹欢腾,却又极度孤独,心与心的距离极度割裂,即使是在亲人之间,这种割裂也难以避免。
可人并不是简单的动物,人的本性渴求着“社会关系”和“天性的劳动”,圈养的家禽肉畜只要有食物便可生存,但找不到“归属感”的人类个体,只会陷入迷茫与孤独,渴求着某种东西,却连自己在渴求着什么也说不清楚。
人们互相对立攻击,也许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又可能是冥冥之中的计划安排,没有“归宿”,只有强化自己的立场和标签,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这是人这种动物本性做出的选择。
卢卡斯钻进了拥挤的地铁,此时正值早高峰,里面的人满满当当,但他还是极力保持着和他人的社交距离,尤其是异性,这既是在避免冒犯到别人,也是在保护自己。
他在“秩序国”最大的综合性理工大学学习“环境工程”专业,和其他选择住校的学生不同,他是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房子,因为应付室友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太麻烦了,在他看来,每个人的生活习惯、观念和爱好都不可能完全相同,混在一起不吵架那就是有鬼了。
说是“附近”,但其实也不是很近,因为到学校需要搭乘三十分钟起步的地铁,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七点二十三分,应该能赶上早八,只要别考虑吃早饭这种事情就行了。
虽说在同一节地铁车厢的人估计就已经有好几十个了,但那些都是陌生人,实际上在这个过程中,大家都是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时间还早,卢卡斯拿起了手机开始刷刷新闻打发时间。
手机上能刷到的信息还是老样子,无论是新闻还是娱乐,无论是明星八卦还是课程视频,有评论区的地方就有战火,各种各样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互相攻击,骂成一片。
那有没有不吵架的地方呢?有的,那就是关闭了或者进行过“筛选”的评论区。
可能是进行推送的数据算法察觉到了卢卡斯的性别,他通常能刷到的视频分为两种,一种是漂亮的小姐姐扭腰跳舞,一种是破防的老哥哭诉自己的女友或者老婆给他戴绿帽子了,想离婚又承受不了那个金钱的代价。
“真傻逼啊……”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然后将视频划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玩了一会儿游戏。
当然,他指的傻逼是那些老是各种吵架的视频,看着心烦。至于漂亮的小姐姐跳舞,他还是爱看的。
地铁到站,他直接飞冲出去,踩点进入上课的教室,坐到后排,书包一塞,微型耳机一戴,世界与我无关。
他这么准时赶到,是因为担心这节课会有紧张刺激的签到环节。而他到了之后这么放松,是因为这节课并非是不认真听就会挂科的专业课,也不是分神一下就会做不动作业的数学课。
课表上的这节课是典型的“水课”,名字叫什么诺维斯经验分析。
印象中上课的老师是一个中年的肥胖男人,长什么样子卢卡斯都记不清了,因为他没怎么抬头看过对方的脸。
这种事情并不重要,大多数学生也和他一样并不在意,就连授课的老师本身也不在意这件事。
上课的过程很简单,数人、签到,然后由中年胖男打开那满满全是字的ppt,找点句子朗读一下就搞定了。大家都心领神会,都知道这是很无聊又没有实际用处的课程,就连那位中年胖男可能也是这么想的,他自己讲出来的东西,自己也都是不信的,都是不屑一顾的。
挂科也是根本不可能挂科的,这样的水课到期末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开卷考试,或者由中年胖男最后几节课将会考到的要点勾出来,大家临时背诵一下,靠着平时签到的基础分,都是稳过的。在卢卡斯看来,这种课都能挂科的人,要么就是平时活跃度没有刷满,要么就是该挂个脑科了。
开始的前五分钟还是要注意力集中的,不然签到的时候人没有答到,那就等于白来了,也别想着自己的同学会帮助自己,同一个教室大家都是互相叫不出名字的陌生关系,加上卢卡斯更是没有住在学校里,你不吱声那你就是没来了。
时间到了,走进教室的人却不是那位中年胖男,而是卢卡斯更加陌生的一个老头,这人须发皆白,上半身是一件破旧且洗得褪色的廉价大衣,脚上穿的还是不知从哪里包邮的布鞋。
卢卡斯第一反应是自己走错教室了,他刚好就在后排,于是探头出去确认了一下门牌号,反复看了几次,都和自己课表上的门牌号是对应的,这让他一头雾水。
“我叫赫利俄斯·马洛,是大家之后这门课的老师,叫我马洛就行了。”老头扶了扶眼镜,眼神有些无奈,“潘夫老师他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不再任课,由我来负责大家的……”
台下的学生立刻爆发出了一阵阵的议论。
“原来学校论坛上说的有老师炒股赚到大钱之后立刻辞职的事情是真的啊?”
“没想到就是潘夫,真羡慕他,赚了不少吧?”
“唉,我买的科技板块昨天跌了6个点……”
搞清楚情况之后,卢卡斯倒是放心了,只要不是走错教室,水课换个老师小事而已,谁来不是一样的水啊。
“大家安静……”马洛有些尴尬地拍了拍桌子,试图让开始讨论起股市情况的学生们安分下来,可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偌大的教室和学生嘈杂的交谈中显得那么的无力。
点完名之后,卢卡斯打开手机,先是清了一波游戏日常,然后又开了两把5v5,在泉水爆炸的红温当中,这堂课也开始步入尾声。
马洛讲的内容卢卡斯并没有注意听,但眼看这节课就要结束了,他还是放下了手机打算休息一会儿眼睛,因为在这个时间点再开一把5v5不太合适。
毕竟一到下课的时间,所有的人几乎都是迅速冲出去找下节课的教室,而他现在开一把新的游戏大概率是打不完的,但时候其他人都走了,就他一个人还坐在后排“埋头苦干”,会显得非常尴尬。
马洛看上去比之前的中年胖男严格多了,但卢卡斯并没有被他揪住,原因是“大家都干了”,完全就没有几个人听他讲那些无聊的玩意儿,他想管都管不过来,光是制止前排的学生开小差他就已经是分身乏术,火力压根就覆盖不到卢卡斯所在的后排。
马洛叹了一口气:“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我给大家布置一个作业,大家下去完成之后下周可以统一起来,用邮件的形式发给我……”
刚才还在闹哄哄的教室瞬间寂静了几秒。
“不是哥们儿,这种课还布置作业的啊,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老头疯了吧,好麻烦……”
议论再度爆发,虽然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压的很低,但叠加在一起也会形成嘈杂的海洋。
卢卡斯都能听到其他学生给这老头取的新外号了,比如“牢马”、“神经质固执白头翁”、“出土文物”等等,上一个有这种盛大待遇的,还是一位喜欢占学生便宜的统计学老师。
“作业内容没有字数要求,大家可以选定一个自己感兴趣的社会现象,通过实践调查、查找资料、思考等方式,去研究这个现象背后的多层原因,分析出现问题也没关系,大胆去尝试即可。遇到不懂的可以和我联系……”
在一片抱怨和哀嚎中,马洛给出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并询问班上负责这门课程作业收集和名单统计的同学是谁。
每一门课程似乎都会有排课系统选出一位负责的学生,只不过这门水课从来没有布置过作业,大家都没有关心过这件事。
卢卡斯笑着用手机打开了学校的系统,想要看一看是哪位倒霉蛋,要去干收集水课作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
看到名字的时候,他的笑容却凝固了。
“他妈的,怎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