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启发接到所里的电话,让他赶紧回去处理个案子,还说这个案子非他亲自处理不可。他急匆匆地赶回去一看,没想到被同事带回所里的三个人,其中一个竟是韩志飞。
“怎么回事啊,打架了?”谭启发厉声责问,因为看见他们仨脸上都带有伤痕。韩志飞没吱声,孙副所长替他们说了:“为抢生意,大打出手。还用上了刀,差点闹出人命。”
谭启发大骇,再次质问韩志飞到底怎么回事。韩志飞这才冷冷地冒出一句:“他们欺负人!”
时间回到昨天,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味道的便民菜市场,天刚蒙蒙亮就已经人头攒动,各种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锅正在沸腾的粥。
韩志飞自从租了这个摊位后,每天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进货、卖货。因为他的菜新鲜,比别家便宜,生意越来越好。谁知道,从昨天开始,就有人接二连三地来找麻烦,有人骂他以次充好,有的诬陷他卖的菜不新鲜,还有的说农残超标,吃了肚子痛,要他赔偿医药费。
韩志飞不傻,立即明白是有人故意挑衅,于是暗中观察,慢慢发现市场里跟他做差不多买卖的杜家兄弟俩嫌疑最大,于是就找过去理论,警告他们不要再耍花样,谁知一言不合就干上了。
“经过我们调查,确实是这二人故意找麻烦,但错就错在志飞不该先动手。你看着办吧。”孙副所长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谭启发应道:“我明白了。行,这个事交给我处理吧。”
孙副所长离开后,谭启发问那杜家兄弟俩为什么要欺负韩志飞。二人怒气冲冲地指责韩志飞以低价扰乱市场。
“这生意各做各的,他就算亏本做买卖,那也是他的自由吧?”谭启发道,“反而你们兄弟俩使出各种卑鄙手段,妄想将别人的生意搞垮,你们这不仅仅是欺负人,而是黑社会性质的行为。”
“我们、我们至少没动手。”其中一人反驳道,“要说是黑社会行为,他才是。他不仅骂人,还拿刀砍人。要不是我们兄弟俩跑得快,恐怕就做了他的刀下鬼。”
韩志飞冷冷道:“你们俩一起动手打我,我才去拿刀。”谭启发骂道:“遇到不公平的事找人说理没问题,可要是动了刀,性质就完全变了。”
“听到没有,你拿刀砍人,就是你不对,就该把你抓起来。”杜家老二满脸得意,“还有,大家都看到了,是你先动手打人,我们才还手。”
“今天要是没人拦着,老子非把你们那张嘴给豁开。”韩志飞想起当时他们骂自己是瘸子,差点没忍住又要动手。杜家老大狂笑起来:“死瘸子,还不让人说话了吗?以后要是在便民菜市场再见到你,见你一次骂你一次,死瘸子。”
韩志飞眼里火光熊熊,紧握的拳头咔咔直响,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时,谭启发怒吼道:“你们还当这里是菜市场?都给我安静点儿。”韩志飞咬牙切齿,冲着杜家兄弟冷笑道:“这个生意我还真做定了。姐夫,今天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这俩孙子要是敢再招惹我,我……”
杜家兄弟听见韩志飞当面叫谭启发姐夫,不禁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吱声。
“都少说两句吧。”谭启发阻止了他们争吵,叹了口气,“志飞是我兄弟,又是残疾人。他以前可是大老板,现在是生意上出了点事,迫不得已才去你们菜市场讨生活。大家起早贪黑地赚点辛苦钱都不容易,希望二位看到我的份上,不说多多帮衬他,以后相安无事吧。”
杜家兄弟连忙称自己有眼无珠,以后保证不会再找他麻烦。谭启发很满意,让韩志飞以后也要改改脾气,不要遇到点事儿动不动就找人理论。
“还有,今天这个事既然被我遇到了,我就得处理的大家心服口服。”谭启发接下来要说的话,是让韩志飞不要打价格战,“你想想看,以后等你觉得价格低,赚不了钱的时候,想要再将价格提起来就难了。所以说一味的压低价格,最后受损失的是你们所有人。”
“就是这个道理,我们以前为了招揽生意,将价格压得很低,用这种办法赶走了另外一户。后来等我们把价格涨起来时,老客户就不乐意了,还有人骂我们是白眼狼,说是生意一好就肚子黑。”杜家老大感慨不已,“志飞兄弟,咱们以后和和气气做生意,不打价格战,不拉客,谁愿意去谁家买就去谁家,行吧。”
“太行了,往后就这样做生意多好啊。钱是赚不完的,和气生财才是长远之道嘛。”谭启发帮大家和和气气地解决了事情,自己心里也高兴,待杜家兄弟二人离开之后,又冲韩志飞语重心长地说,“你呀,怎么做事还是这么冲动?你忘了之前的生意是怎么垮的?长长记性吧。”
韩志飞耷拉着脸,没吭声。谭启发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你说你现在既然已经决定重新开始生活,做任何事之前就得认真考虑考虑后果。若兰和兰兰愿意留在巴山镇,那就说明若兰是打算给你机会的,只要你踏实肯干,你们俩就有可能复婚,这样你也不用再担心兰兰会离开你了,是这个道理吧?”
韩志飞沉沉地吐了口气,转而问母亲这两天情况怎么样。谭启发笑道:“还不错,比刚回来时精气神好多了。志飞,我知道你现在自己做生意忙,但趁着妈现在还能慢慢想起一些事情,有空的时候还是多去看看她吧。以后随着时间越久,可能会忘记所有的事。”
韩世川回来后,去办公室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时,刘蓓在病房陪着刘娜。因为她安全回来,刘娜心情挺好,精神也随之变好。
“姐,你们还真忍心把宇儿放在巴山镇上学呀?”刘蓓刷了会儿手机,点了些好吃的,等待外卖上门,“我这次去姐夫家,感触挺深的。”
“是吗,说说看有些什么感触?”刘娜靠在床头,今天早上起来后,刘蓓给她洗了个头,又将头发扎起来,跟前几日邋遢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刘蓓最惦记的,就是韩桂芳的厨艺:“大姐做的饭真好吃,虽然都是家常菜,但被她一弄,感觉就上了几个档次。”
“有品味呀。”刘娜笑道,“大姐除了厨艺不错,人也非常好,我想你应该深有体会吧。”刘娜非常赞同:“你还别说,自从去过姐夫家一次之后,还有些羡慕姐夫啦。他的家人都太好啦,好像那才是我理解的家人。可为什么你们当年结婚时,会发生那么多不愉快的事?”
刘娜明白她的意思,苦笑道:“他爸以前可不像现在这样。可能经历了一些事,尤其是妈这次离家出走这个事之后,才慢慢转变吧。”
“对了,我一直想知道阿姨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可具体原因姐夫也不知道,只说是可能想趁着记忆还在时去完成一些梦想。”刘蓓在回来的路上问过韩世川,韩世川是这样回答她的,“阿姨就算病了,也还想着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阿姨虽然记性越来越不好,可她是明白人……”
刘娜听懂了她未说出口的话,轻叹道:“妈的情况跟我婆婆不一样。爸突然过世,妈患了抑郁症,后来又因为晓斌的事受了更严重的刺激,才会……蓓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向前看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姐夫跟我说了你的病情,我知道你爱美,不愿接受手术。可要是不做手术,继续发展下去,我怕……”刘蓓满眼担心,“姐,你还是听医生的吧。我在这个世界上就你一个姐了。”
刘娜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却还笑了:“不会的,姐会好好活着。姐还没活够呢,我要亲眼看到宇儿上大学,结婚生子。姐还要当奶奶,带孙子呢。”
刘蓓抹去眼角的泪光,破涕为笑。
就在姐妹俩闲聊时,韩世川来到了刘娜的主治医生黄国荣办公室,问了问她目前的情况。
“经过这段时间的化疗,情况有所好转,再做几次应该就能出院了。”黄国荣的话像一剂强心剂,令韩世川长长地松了口气,“不过,因为乳腺癌属于恶性肿瘤,因人而异,在发病各个不同时期都有明显的特点以及差异性。尤其是像你爱人这种情况,在没接受手术的情况下,局部复发和远处转移率比较高。所以,就算目前暂时治愈,后期也要定期复查。”
韩世川无奈地叹道:“我劝过她好多次,她还是拒绝手术。”黄国荣说:“作为家属,你尊重患者的选择。作为医生,当然也会尊重患者和家属的选择。患者心理状态与免疫力关系密切,压力过大时身体较为虚弱,抵抗力较差,疾病可能会再次复发。所以啊,你的责任非常重大,必须让患者有个好心情,同时要增强抵抗力,主要就是吃好,适度锻炼。”
韩世川回到病房时,刘蓓订的外卖到了。刘娜也在她的强迫下吃了几口,剩下的饭菜就只能靠韩世川解决了。
“你姐以后可不能经常吃外卖,黄医生刚才跟我说,出院之后必须得增强抵抗力。”韩世川刚好也饿了,接过刘娜吃剩下的吃了两口,“所以啊,以后做饭的任务就交给我了,我得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姐夫,你跟我姐结婚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见你做过饭。你会做饭吗?”刘蓓不信任地看着他,他说:“不会做可以学嘛。其实我本来是会做饭的,后来跟你姐结婚后,你姐嫌弃我做饭难吃,不让我进厨房,我的厨艺就慢慢荒废了。”
“那是因为我姐心疼你。”刘蓓一针见血,刘娜说:“哪有大男人经常待在厨房里的。再说你工作忙,总不能因为家务活耽误你工作吧。你刚才说我可以住院了?”
韩世川愣道:“对,我刚才去找了黄主任,他说你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过两天就能出院。不过也提醒你,必须得保持心情愉悦,同时提高抵抗力。”
“真的可以出院了吗?姐,等你出院,让你保持心情愉悦的任务就交给我,我保证让你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接下来,帮你提高抵抗力的任务就交给我们的新大厨,要是我姐没有被养得白白胖胖,我可饶不了你。”刘蓓的话逗乐了刘娜,刘娜笑道:“你们俩这是诚心打算将我变成大肥猪吧。”
“怎么是大肥猪呢,杨贵妃才对。”刘蓓将饭盒递到她嘴边,“要不要再吃两口补补?”
当天下午,韩勇陪着崔洁来到社区舞蹈队。崔洁一到这里,就被一群人簇拥着拉进了舞池,然后有人手把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她。
韩勇站在一边,看见崔洁脸上的笑容,又不经意间想起当年她在舞台上一颦一笑的模样,除了年龄,和今日台上的人并无两样。
“嗯,不错,非常好。”廖艳梅亲自帮着崔洁纠正动作,“不急,我们慢慢来学,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学,等你学会了,就能上台表演了。”
崔洁学得挺累,刚学完下一个动作,又很快忘了上一个动作。在想动作时,忽然又双目无神,立在原地不动了。其他人见状,又纷纷展示同一个动作,崔洁连忙跟着学起来。
“崔洁,你学得太棒啦,大家一块儿为她鼓掌。”廖艳梅和众人一同鼓掌时,崔洁脸上还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道:“不好意思,我太笨了,拖了你们的后腿。”
“哪有拖后腿,你就是还不太熟练,多练习练习就好了。”廖艳梅又转向众人,“都听好了,今天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舞蹈队的一员。所以,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的演出,我们也不能落下任何一个。崔洁刚回来,不熟悉动作,但我们还有几个月时间,不用太着急,大家多教教她,等等她。慢慢来,一定可以的。”
原来,她们现在排练的节目,是为县里的春节晚会准备的。崔洁似懂非懂地看着大家,猛然间瞪大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喃喃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啦?”廖艳梅好奇地问,崔洁沉默片刻,却又皱着眉头,哭丧着脸,缓缓摇头道:“我又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