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是一两个人不谙修炼之道,也许情有可原。但这一群人竟然全部都是普通人,连最基本的腾云驾雾都惊叹莫名,这也太不寻常了。
莫渊操控云气向前飞行,最终选择在一处开阔的山巅降落。
此处山势平坦,树木环绕,远离官道,应该暂时安全。
云气消散,众道人在地上站稳脚步,脸上还残留着腾空飞行的震撼。
他们互相搀扶着缓和了片刻,才慢慢平复下来。
“老朽恒一舟,是光天观的住持。多谢真人出手相救,否则我等这条性命怕是难保。请问仙长尊姓大名?”
那名看上去就是领头的老道士从队伍中走出来,语气无比恭敬地对着莫渊深深行了一礼。
“在下的名字……”莫渊本来想直接告诉他们名字,但想到这里是上古,他又已经出手救人,怕直接告诉他们姓名会产生什么不可控的蝴蝶效应,于是中途改口,“你们大可称呼我魔谷。”
“感谢魔谷先生的救命之恩。”
其他道人们跟着恒一舟行礼,神情中带着对传说中的神仙才有的敬畏。
莫渊回以一礼:“诸位不必多礼。见同道落难,出手相助不过是见义必为。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二。”
“仙长但问无妨。”
莫渊问:“我看你们道袍上绣有‘光天’二字,可是光天观的道人?”
众道人纷纷点头。
“那为何你们……”莫渊斟酌着用词,“看上去全然不会道法?”
道人们听到这个问题,彼此交换着困惑的眼神。年迈的恒一舟更是皱起眉头,神情中透着不解。
“魔谷先生,老朽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我辈虽然研习道书、潜心修行,但哪里会什么道法神通?”
“我们不过是些寻常的修道之人罢了,所谓修长生不过是修炼内心。自古以来,还从未听说有谁能掌握神仙法术。”
其他道人也纷纷点头附和。那个年轻的道童更是满心崇敬地望着莫渊:“先生方才腾云驾雾,定是得道真仙无疑。我们何德何能,怎敢妄想掌握这等神通?”
莫渊一怔。
他环顾四周,注意到这些道人眼中流露出的诚挚敬畏。那不是对同道中人的尊重,而是对传说中仙人的膜拜。
“难道……”一个念头突然在他心中升起。
“恒道长,我且问你,你可曾听过光天坛、还有洞天福地的事情?”
“光天坛?洞天福地?”恒一舟喃喃重复着这些词汇,“老朽不知。”
莫渊又道:“那吸纳天地灵气,凝结元神的修炼之路呢?”
这一回,都不用他们回答,光是从这些人脸上茫然的神色就能看出,他们完全听不懂莫渊在说些什么。
此时此刻,莫渊终于醒悟过来。
他想起青乌公对他说过的话——要他去回到上古追溯过去。现在他明白了,青乌公把他送回的这个“上古”究竟有多遥远。
这是一个道统尚未完全建立的时代。修真之术还未传开,飞升成仙依然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这些道人虽然心向大道,却还不知该如何求道。
难怪他们会对自己的腾云驾雾如此震惊,也对那些普通人的官兵束手无策。在他们眼中,莫渊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只应存在于传说中的神通。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误会了。”
莫渊感受着这个时代,空气中远比现在更充沛的灵气。原来灵气充沛也不一定是上古时代比现代风水更佳,而是无人知晓如何运用这些灵气,只能任其自然流转。
“请问魔谷先生,您说误会是什么意思?”这时,恒一舟不解地问。
莫渊沉吟片刻,决定暂时不跟对方解释这些。在这个时代要谈论现代的事情,只怕会引起更多的麻烦。
“没什么事,”他回答恒一舟,转而问道,“对了,刚刚那些官兵为什么要抓捕你们?”
恒一舟欲言又止,看了看身边的同道,似是在斟酌该说到何种程度。
最终,他缓缓道来:“此事说来话长。要从朝中国事说起。”
“当今圣上初登帝位时,曾是勤政爱民的明君。可近年来朝中来了一位胡僧,自称通晓佛法,能为国家求得福报。”
“那胡僧渐渐得到圣上宠信,就常在圣上耳边进言,说我们这些修道之人不务正业,是聚众谋反。”
“朝廷先是下令不许我等聚集修行,后来更说我们修行妖法巫蛊、危害社稷。”
说到这里,恒一舟深深叹了口气。
“那胡僧究竟是何方神圣?”莫渊皱眉问道。
恒一舟摇了摇头:“他来历不明,自称金刚寺弟子。但我们曾遇见西域来的异邦商人,他们说从未听说过那个胡僧的名号。”
“而且那胡僧迫害的修道之人也不止我们这些道士。京城那些香火鼎盛的寺庙,里面的僧人也都被说是招摇撞骗,修行的是假经书而被焚烧了典籍,与他辨经的方丈还被下了大狱。”
一旁年轻些的道人忍不住插话:“要我看,那个和尚定是个妖人!他要所有人都只能修炼他带来的什么经书,不许我们修行其他的。还要把所有道观都改成寺庙……若有不从者,便说是大逆不道!”
“噤声!”恒一舟厉声喝止,“此事事关重大,莫要妄议朝廷。”
那年轻道人悻悻住口,仍旧一脸不服气。
恒一舟对莫渊说:“仙人勿怪,这些小辈心直口快。”
莫渊摆手示意不必在意,并不在意:“所以那些官兵抓住你们的目的,是要逼你们改信的?”
“正是。那些官兵说等到了府衙,就强行让我们剃度为僧。若不从命,便要以谋逆之罪论处。”
“可我们是修炼那顺其自然的道德真经、黄老之学,怎么可以被人强迫地改投他门,我们实在难以接受。”
莫渊沉思片刻,又问:“这胡僧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恒一舟摇头:“老朽没见过此人,只听说他身披袈裟,手持铜钵,看上去与寻常和尚无异。但每次入宫,必定要独居一室,不许任何人靠近。”
“有传言说他在密室中会发出奇怪的声响,像是咒语又似诵经。还有宫女见他夜里独自走动,面目狰狞,与白日判若两人。但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真假难辨。”
莫渊听着这些描述,越发觉得此事蹊跷。那和尚显然不是寻常人物,但具体是什么来历,还需要进一步查证。
“你们可知那和尚现在在何处?”
“这……”恒一舟面露为难之色,“老朽只是山野村夫,如何知晓宫中之事?”
莫渊听出他语气中的顾虑,也就不再追问。
毕竟在这个时代,议论朝廷大事本就是重罪。这些道人能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将他当做真仙般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