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乌公的洞府建在一片虚空之中。
洞府内的四壁镶嵌着星辰在黑暗中隐隐闪烁。
前方院子里有一个湖泊，湖水倒映夜空，照出天上众多繁星。
青乌公进入洞府内，青牛化为青烟消散。莫渊跟着他走进院落之中，脚下踩着的是玉石地面。
他仔细观察，看见玉石上面刻满纹路，全部都是风水真经，每一块玉石上刻下的篇章都精妙绝伦。
如果天机楼的师生们在这里，恐怕都会跪在地板上不起来，直到把所有的风水知识都记在脑海里才罢休。
“请问前辈，您这洞府，可是参照天宫所建？”莫渊问道。
青乌公引莫渊到一张桌子前，两人对坐。
他沏了一壶茶，茶香袅袅。他把茶杯递给莫渊：“好眼力。我当年在华阴山时，每夜都在观星揣摩天机。如今这洞府便是按天宫布局所建，利用风水之术，内里勾连着天上的日月星辰。”
“不过，我这洞府终究不是真正的天宫。正如我这身份，也不是真正的天仙。”
说完，青乌公叹了口气。
莫渊问：“前辈听上去像有心事。”
青乌公不语，但眼神动了动，莫渊的话说进了他的心坎里。
莫渊见状，立刻明白过来：“前辈可是有事想要拜托？”
青乌公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不相关的事情：“当年我飞升之际，没有通过的那三道试炼，你可知道它们分别是什么？”
莫渊说：“愿闻其详。”
“第一道，是参悟天机。要能凭借自身，把一处地方布置成绝世的风水宝地，然后让它进入洞天福地之列。”
“第二道，是辨识人心。需要找到一位应劫之人，帮助他化解劫难走上正途。”
“第三道，是了悟大道。这最后一道试炼，具体情况我也不明白，只知道和两处福地有关。”
青乌公端起茶杯，品尝了一口。在短暂的沉默停顿后，他才接着说。
“这三道试炼，当年我一直没能过去。所以我迫不得已，选择了靠金液成仙。但终究难逃天道轮回，就算走了捷径也依旧没能成功。如今我被困在人神之间，属实不上不下。”
听到这里，莫渊有些明白了：“难道前辈是想请我帮忙，完成这三道试炼？”
青乌公点头：“不错。我已经成仙，试炼之门对我关闭，所以就算如今我想要重新走一遍修行路也无计可施。”
“但我研究出一法，可以让其他人成为我的替身，替我走上一遭。”
莫渊谨慎地推敲青乌公的话，眉头轻蹙：“前辈，恕晚辈直言。试炼之路乃是修行者的必经之途，岂能由他人代替？这与当年服食金液有何区别？”
青乌公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拿起茶壶，又慢条斯理地为他们二人斟了一杯茶。
“你说得对，”他说，“若是由他人代替试炼，确实和当年服食金液投机取巧性质一样。但是这一次我请你帮忙，并不是要求你来代替我完成所有试炼。”
他仔细跟莫渊解释：“这一次三道试炼，我会以指点者的身份参与其中。”
“虽然是你替我参加试炼，但我会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助力，相当于是我们二人一起完成这些考验。”
“太极道君同意了这样的方式。因为教导他人、传道授业解惑，本就是吾辈的职责。在我帮助你通过那些试炼的同时，我也在经历领悟。”
莫渊品着茶，思索着其中的道理。
“这就是你之前说，试心桥的过与不过，在心不在脚？”
“正是。”青乌公站起身，走向院落。他站在湖边，指着湖水道，“你看这湖水。它倒映星空，看似与天上一模一样，但实际上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我当年服用金液成仙，就像是在湖中捞月，终究只能得到虚像。”
莫渊也跟着他来到湖边，凝神看去。
“这一次不同了，”青乌公感慨道，“你会代替我潜入到湖水之中，而我则在湖边为你指明星辰的位置……你我二人配合默契，那么水中月也将能成为天上月。”
“而且成仙的试炼之路，本身就对你的修行大有裨益。”
“参考我之道，也能完善你将来的修行路。”
他说完，转身面对莫渊，忽然来了个深深一揖：“所以，还请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莫渊吓了一跳，急忙扶起青乌公：“前辈不必如此……既然话都说到这种地步，那我答应便是。”
“只是这三道试炼，想必绝非易事。”
听到莫渊答应下来，青乌公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
“道友不急，此事我已经考虑多年，请听我为你一一道来。”
“但在此之前，还要先感谢道友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这困扰多年的心结，今日总算看见希望了！”
莫渊摇摇头：“我不敢居功。等我真的能帮前辈通过这三个试炼，前辈再感谢我不迟。”
“好，好，好！”青乌公哈哈大笑，连道三声赞叹。
他拉着莫渊重新回到桌旁，两个人坐下讨论。
“首先是第一道试炼，要在世间布置一处风水宝地，使其成为洞天福地。”青乌公的神色严肃起来，“但这里面有个极大的难处。”
“前辈请说。”莫渊洗耳恭听。
“布置风水宝地这并不算难事，我有诸多心得都可以教授与你。但要使其晋升为洞天福地，却几乎不可能。道友你可知为何？”
莫渊思索：“难道是现在的时代不比上古，很难有足够的灵气帮助一地化为福地？”
“这是其中一个理由，但也不是全部。”
青乌公徐徐道来：“归根结底的原因，还是天地自有定数。”
“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如今每一处洞天福地都早已确定极数，已经没有了增补的可能。”
“也就是说，想要让一个地方成为新的洞天福地，必须先抹去一个现存的洞天福地？”莫渊询问。
“不错。”青乌公赞赏地点头，“但这已经绝非人力所能及。”
“就算我们能做到，每一处洞天福地都已经拥有了自身的道门守护，我们想要开辟一个新福地出来，就等于和其他人开战。这反而不妥。”
莫渊皱眉：“那这试炼岂非无解？”
青乌公的眼神闪烁。他端起茶杯，吹去水面的茶叶：“道友，你说如果一个杯子已经装满，要再添水进去该怎么办？”
莫渊不明白青乌公为何突然说起这个话题，但还是想了想后回答：“倒掉一些水……或者换一个更大的杯子。”
青乌公神秘地笑：“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回到杯子未满之时。”
莫渊愣了一下，紧接着吸了一口气。领悟到青乌公含义的他瞬间头皮发麻，不是因为惧怕之类的情绪，而是出于兴奋：“前辈的意思是，现在没有增添洞天福地的空间，就回到当初天地尚未定数之时？”
青乌公颔首：“天地运转，皆有其序。如今的洞天福地已经无法改变，但只要回到过去，趁天地间还留有诸多空隙之时，正适合我们寻找机缘。”
“而且，”他抬手一指头顶星空，“我这洞府正是模仿天宫建造，可以通过天上运转的星辰之力来寻找契机。”
“如今我观测天象数百年，已然找到那处契机入口。”
他举起茶杯，突然把茶水泼洒到桌面上。
但液体没有洒落一地，而是悬浮在半空中。青乌公伸手在水面上一抹，茶水泛起涟漪，茶叶漂浮在水中，宛如一粒粒星辰——赫然构成了一幅星图！
“看，这是天上二十八宿，每一宿都主掌一段时节。我发现当某些特定的星辰重叠在一起时，就会出现时空薄弱之处。”
“这听上去并不简单。”莫渊说。
青乌公也点头：“确实如此。甚至还危险重重。如果修为实力太低，恐怕刚跨越时间长河，就会淹没在里面爬不出来。”
“但如果想要完成试炼，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莫渊没有表态。他也并不是很畏惧风险，只是更关心青乌公是否有足够详细的计划。
“就算我成功回到了过去，我们要怎么完成试炼？”
“我已经寻到了一处最为合适的地点——光天坛。”
“光天坛？”莫渊记得这是紧接着青玉坛之后的下一处福地。
“不错，光天坛那里势力简单，而且还留有上古仙人的遗迹。虽然是道教的洞天福地，却因为上古时皇帝的迫害，如今已经改庙为寺……在所有福地中，应该是最合适的选择。”
“利用青玉坛的地脉之力，就能勾连光天坛的地脉，然后送你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之后呢，我要做什么？”莫渊接着问。
“过去之事不好说，”青乌公说，“你可以另寻一处地点，用风水之术把它改造成福地……又或者去寻找光天坛的建立之初，帮助当年光天观的道人们躲过劫难，恢复光天观的道门传承，那也是一种选择。”
“我明白了，”莫渊点点头，“但还有最后一件事，晚辈有些担忧。我们要真的能回到那般久远之前，改变历史会不会引发其他变故？”
“或许有一些影响，但只要小心行事，总不会影响太大。”青乌公解释，“这方面，我相信莫道友的判断和能力。”
“而且，这也是我为什么会选择光天坛的原因。那里本就与上古有所关联，天机最为混沌，若在那里开辟福地，反倒能与天地大势相合。”
他说完，又看向莫渊：“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关键的事情要做。”
“是什么？”莫渊问。
青乌公答道：“你得从梦中的状态脱离出来。不然你可回不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