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敌当前，有人总是不分轻重，屡屡作伐子。”凤梧低眉嘀咕了一声。
虽说是嘀咕，但声音却不低，在场的人都能听清。
横颜快速地望一眼上首的人，冷笑一声，“这样的事，他们做的还少么？”
赫连长澈已握紧了拳头，话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风珏一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听到此处，也略知了一些关节要害，不过她素来以洒脱不羁面世，故意憨憨地问了一句，“怎么，难不成这时候还有人从中作梗？”
她故作气愤状，一拍大腿，拔高了声音，“谁这么不顾大局？大敌当前，尽全力驱敌方是上策，还整幺蛾子给谁看？”
横颜长叹一声，感叹一句，“要是人人都有风校尉这样的格局，何愁不能驱敌？”
他侧眸看着身旁的风珏，不知这人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又提点了一句，“此次领兵来援的是裴知行，他的父亲裴茂，既是节度使又是河中尹。”
风珏听得一愣一愣地，“哟呵，难怪如此，敢情是有个好爹呀！”
此话一出，横颜也一愣，细细打量一眼身旁的人，看来这人还是没听懂弦外之音。
赫连长澈见她是真不懂，略微缓了缓声音，冷声提点，“裴茂的继室万容，是当朝淑妃娘娘的堂妹，”想了想，又更正了一句，“哦，现如今是淑嫔。”
淑妃娘娘降妃为嫔，已打入冷宫，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仍然没松口放人出来。
估摸着，万家跟齐王赫连长瀚正趁此机会，在暗中谋划，想将淑嫔娘娘从冷宫接出来。
赫连长澈五指成拳，骨节泛白，他可以想象，此时的京都，又是何等的热闹。
不过，皇上素来懂得制衡，这些就跟自己无关了，随他们热闹去。
风珏听了赫连长澈的话，作恍然大悟状，“如此看来，不止有个好爹，还有个好娘，不过怎么是继母？”
她大咧咧地环视一周，“这位裴将军果真了得，以后还是不沾惹的好。”
她说了半天，也没点中要害，一旁的紫嫣更是急了，插话道：“他还是当今齐王的表兄。”
呃，风珏愣怔了，后知后觉地啧了声，然后彻底闭了嘴。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之所以装疯卖傻这一遭，就是不想引起这些人的注意，先前凤梧显然是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自己所求为何，她不想让旁人知晓。
话赶着话，说到此处，也都明白了关键。
河中府的援兵，迟迟不来，肯定跟齐王脱不开干系。
“我此次出京，着实不易。”赫连长澈在一旁哑声道，他定定望着横颜，一字一句道，“如若不是他们三派互相掣肘，无暇他顾，让我捡了漏，不知还要等到何年何月。”
“你们知道的，他们一直防我，因为三哥素来待我亲厚。”
这一声三哥，着实是带了情意，赫连长澈自己沉了音，下首的那三人瞬时垂了眸。
这是来北地后，他们第一次面对面提及那个人，先前，从未提及过。
“他们防我，阻我，怕我。”
“我手无兵权，朝无重臣，旁无谋士，可他们还是防我，怕我，为何？”
赫连长澈垂眸看着自己泛白的骨节，声音又闷又沉，“因为他们心中有鬼！他们怕的不是我，怕的是你们追随我。”
“归根结底，他们怕的还是你们，怕的还是三哥。”
言至于此，凤梧抬眸，深深凝视着上首的人，轻声问，“那殿下呢？作何想？”
赫连长澈猛地抬眸，看向凤梧，有些话不需要说，有些话又不得不说，他深吸一口气，诚声道：“我不会逃，更不会让。”
这节奏是要密谋大事啊，是自己能听的吗？风珏在一旁如坐针毡，鼻尖冒出一层微汗，她嗫嗫出声，“那个，末将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侧身。
赫连长澈虚虚抬手相阻，“不必！”
风珏坐正，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上首的人，上首的人倒是一贯沉稳，“我身旁除了几个侍卫，没什么人可用，还望你们助我。”
他深望一眼风珏，沉声说：“风校尉就是现在走出去也来不及了，不妨告诉大人一声，大人今日救我于危难中的事，很快就会传回京都，大人就是立马跟我撇清关系，也没人信的。”
风珏傻眼了，“难不成，还有人监视......”
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这话不大好听，又立马闭嘴。
紫嫣在一旁默默点头，监视的可多了，只是她不说。
“只要军中跟我沾边的人，即使不是我的人，到时候在他们眼里也是我的人。从到北地那一刻起，我与各位已捆绑在一处了。”
赫连长澈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既如此，那不妨随了他们的意。”
他用手肘拐了拐腰侧的剑柄，诚挚道：“不过，事先说清，我要走的路，是一场豪赌，输赢不定，生死不论。”
“成了，许你们达成所愿；若不成，能护得你们一时就护一时，能护一世就护一世，最糟的，就是共赴黄泉。”
紫嫣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湿意，她等这一日，等了许多年，当下狠狠点头，“紫嫣愿追随王爷！”
凤梧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臂，沉声说：“残躯一副，若王爷觉得凤梧尚可一用，凤梧定追随王爷。”
横颜攒紧五指，压下心中的暗流，颤声道：“我等苟活于世，只为心中的夙愿，今日得王爷一句话，横颜定生死追随！”
风珏心中清明，面上做茫然状，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依旧未出声，她不会轻易表态。
贺连生跟一旁的李贞，也赶忙诚声向赫连长澈表忠心，其实，这些人也没旁的选择了。
明明是来商讨军情军务的，结果个个表赤胆忠心，风珏压下心中的惊涛，暗想，这些人跟自己还真是一路人。
既是一路人，同仇敌忾，也行，反正不是自己上赶着去的。
赫连长澈起身，抱拳，深深朝他们行大礼，风珏跟着一旁的横颜，赶忙跳起身，以大礼回敬。
这一刻，真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不论什么样的结果，一起担。
一礼后，再次归坐，复又商讨起军情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