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先后派了两拨人来到大安国。
第一波是先头部队,负责押送进献给大安国的战利品,包括不限于战马、牛羊等物资,还有之前养在御兽园的那头狮子。
这批人的到来,是为了体现北狄被萧承钰打败后,俯首称臣的态度。
北狄知道自己不是大安国的对手,也心甘情愿认输,所以才在确定两国和谈之后,派人先送一批战利品。
而第二波人,则是正式的使团,以新晋的北狄王万俟思进为首,亲自带着人过来,为的就是展现自己的诚意,想借着两国和谈的机会,交流北境日后的发展。
万俟思进好不容易从一个并不受宠的王子,登上了北狄的王位,却能亲自前来大安国,将自己的安危置身于敌国的土地上,也算是诚意满满了。
对于大安国而言,北狄是战败国,大安国居于上位,本不用太过重视。
但是北狄王亲自前来,大安国也不好随意派个人去接待,用上位国的皇子,去接待战败国的王,正好合适,既彰显了大安国的上位之资,又体现了对万俟思进这个北狄王的尊重。
如此,也显得大安国是愿意和谈的。
六皇子萧雍,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成了北狄使团的接待使。
他年纪不大,平时在学堂里也没怎么好好念书,经常迟到早退,论武功,不如他三哥那样勇武过人,论文采,不如他四哥五哥那样出类拔萃。
可现在他几个哥哥都没在,他也只能被迫接了这个差事,承担起身为皇子的责任。
六皇子接到永安帝让他去接待北狄使团的圣旨时,正在自己母妃的宫里吃东西——
他母妃曹嫔捣鼓出一种名叫奶茶的玩意儿,据说是特地选用了优质奶牛产的奶,那奶牛就是北狄使团之前进贡的,将牛奶放进锅里,在里面加入一些上等的茶叶,混合在一起熬煮,直到茶叶的味道和牛奶的味道充分融合。
随后,她又用面粉搓出来一些小指甲盖大小的丸子,放在清水中煮熟,最后将这些丸子放入熬煮好的奶茶中,加上少许蜂蜜或者白沙糖。
曹嫔为其命名为:珍珠奶茶。
萧雍已经习惯了自家母妃时不时捣鼓出一些新鲜玩意儿,他也乐得当母妃的小白鼠,尝试一些奇奇怪怪没见过的新东西。
接到永安帝的圣旨,让他去接待北狄使团,他吓得奶茶从嘴里喷出来:
“我去接待使团?我是皇子中出了名的不学无术,怎么父皇偏偏叫我去接待?”
“六殿下,陛下说了,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没在京城,能接这个任务的只有您。”传旨的太监说道,“还请六殿下明日一早,与鸿胪寺交涉。”
“几个哥哥没在,可城王叔和小皇叔不是在吗?”萧雍嘀嘀咕咕。
传旨太监悻悻地笑了笑,没有做声,只表示自己旨意传达到位,便告辞了。
萧雍捧着奶茶去找自己母妃,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叹息道:
“母妃,父皇让我去接待北狄使臣,我哪儿做得来这种事啊!若是失了礼数,或者做错了什么,岂不是丢了父皇和大安国的脸?”
曹嫔看着自家儿子一张圆脸皱成个包子样,不由得笑了:
“你怕什么?你父皇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他既然敢把差事交给你,就表示这件事是你可以完成的,就算真有什么失误,你父皇也有善后的能力。”
“你若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母妃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还请母妃赐教。”萧雍放下奶茶,拱手说着。
“你去找仁嘉公主问问。”曹嫔说道,“仁嘉公主曾经在北境待过一段时间,不仅替北境军将士解了毒,还帮着你小皇叔与北狄打过仗,更是曾与如今的北狄王万俟思进有过数面之缘,她对北狄肯定了解。你去找她,她会帮你的。”
事实上,萧雍也可以直接去问萧承钰,只是萧承钰在京郊大营,长期不回来,而萧雍又出不了宫,所以想问也没地方问去。
可仁嘉公主沈忆舒就不同了,她就住在凤栖宫里,萧雍完全可以见到她。
曹嫔看着萧雍,又开口道:
“更何况,你不是想学经商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与仁嘉公主多多走动,她的沈家商号遍布天下,便是随便给你传授些许经验,也足够你受用一生了。”
六皇子听了这话,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叫他招待北狄使臣,他确实不爱干,可如果说,能借着这个机会,跟沈忆舒打好交道,学习一些经商理财的手段,那他是愿意的。
因为六皇子从小就财迷。
他生下来之后,抓周都是抓的小算盘,从他懂事起,永安帝或者皇后每次赏赐给他的东西,他都要好好收到自己的小私库里,连宫里长辈们给他发的压岁钱,他也要存起来,还让曹嫔给他单独弄了个账本。
在他字都认不全的年纪,他就看得懂账本了。
去上书房启蒙之后,他发现自己对文治武功都不感兴趣,三皇子因为母族是将门,所以对征战沙场有着非同一般的渴望;四皇子的母族乃清流文臣之家,所以四皇子文采斐然、才华横溢。
五皇子当初藏拙,就不提了,而六皇子,他几乎哪边都不沾,唯有跟做生意相关的事情,他才感兴趣。
他很小的时候,就学着把曹嫔做的新鲜玩意儿,拿出去分开卖,赚的钱就存到自己的私库里,晚上睡觉之前,还要把钱财拿出来数好几遍。
就连昔日太后寿辰,别的皇子绞尽脑汁送一些新奇的玩意儿,讨太后欢心,可六皇子萧雍却是直接送了一箱金子,还说自己最喜欢金子,要把最喜欢的东西送给皇祖母之类的话。
可见,他有多么喜欢钱了。
“母妃,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仁嘉公主!”六皇子兴奋地转身就跑。
可刚跑没几步,又转身回来,把曹嫔新做的珍珠奶茶让太监拿上,一边拿还一边解释道:
“母妃,这些新奇东西,我带给皇后娘娘和仁嘉公主尝尝,说不定仁嘉公主喜欢,就对我倾囊相授呢!”
说完这话,六皇子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曹嫔见状,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继续给自己做了一杯珍珠奶茶。
她让宫人弄来一根细竹,将两头砍了磨平整,中空的竹子插进杯中,就是一个吸管,她轻轻地啜了一口,感受着口腔中弥漫的奶香和茶香,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穿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才十六岁,正是选秀的年纪。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已经二十年了。
从一个普通的官家千金,变成后宫的妃子,她这么多年恪守本分,从来不敢因为自己来历特殊,就觉得自己是主角,更不敢仗着自己穿越,就觉得自己能在这个朝代搅弄风云。
她空看过无数电视剧,可她既没有宫斗剧的手段,也没有权谋剧的心机,只能隐藏起自己的特殊,让自己彻底融入这个时代,低调的保全性命。
不得不说,曹嫔她是幸运的。
入宫为妃,身为皇帝的永安帝是个合格的帝王,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白月光,也不是什么残暴不仁的昏君,更没有把国家当成儿戏。
皇帝太过正常,所以她也只需要做一个正常的妃嫔,不作就不死,在后宫里安稳的活着。
更幸运的是,皇后是个宽容大度的,不愧是战场上出来的将门虎女,她不是那种小说里的汉子茶,更没有因为自己曾征战沙场,就瞧不起后宅妇人。
相反,皇后正因为曾见识过天下之大,见识过世界之广,才更心疼那些被困在后宅深宫里的女人。
皇后的宽容和仁慈,也给曹嫔低调保命提供了良好的环境基础。
曹嫔这么多年,能平安生下六皇子,并且把儿子养这么大,绝大部分是因为这个宫里人人都正常。
在沈忆舒进宫之前,曹嫔一直在思考自己的未来,无非就是等着六皇子出宫开府,被封爵位,如果永安帝开恩,愿意让她跟着儿子出去生活,那就再好不过。
可现在,沈忆舒的出现,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的人生。
***
此时此刻,凤栖宫里,沈忆舒刚结束给皇后的治疗。
皇后的眼疾已经在慢慢好转,看不清楚的程度也比之前减轻了许多,匠人们将萧承钰弄回来的石头磨成了叆叇,让皇后随身携带着,碰到看不清楚的东西,便戴上叆叇,就能正常视物。
至于皇后不孕的事,经过沈忆舒的调理和治疗,她身上的暗伤旧疾慢慢恢复,身体也逐渐趋近健康的巅峰状态,已经差不多快好了。
这时候,素枝姑姑前来禀报,说是六皇子求见。
“六皇子来做什么?”皇后好奇,“陛下不是指派他去接待北狄使臣吗?”
“说是来向仁嘉公主请教北狄使臣相关的事情。”素枝姑姑说道,“六皇子坦言,他没办过这么重要的差事,怕出错,知道仁嘉公主曾在北境待过,便特来请教。”
“是个有心的孩子,让他进来吧。”皇后吩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