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取他性命。”鸢也的声音陡然凝结于空,锐利且决绝,瞬间令周围的气息陷入死寂。
她放下掩住眼眸的双手,牙齿紧紧咬合,每个字都仿佛是从齿缝中硬生生挤出:“我要血洗尉家、沅家,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我要他们的性命作为赔偿!”他凭什么屡次玩弄她的真情实感,凭什么始终高高在上对她予取予求,凭什么仅凭几句甜言蜜语就可以逃避两条无辜生命的罪责,凭什么一切都要由他决定,凭什么肆意践踏侮辱她,视她为囊中之物!这一切毫无道理,分明是他亏欠于她。既然她在巴塞尔未死,在尉公馆未亡,在那条江水之中亦未丧生,那么,就让他去赴死吧!
她的眼眸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犹如狂涛骇浪般汹涌澎湃,足以摧毁天地万物。十年前,当她从那个玻璃容器中走出时,也未曾流露过如此深仇大恨的眼神,更不曾有过这般不惜生死也要将尉迟一同拖入地狱的坚决。此刻,苏星邑突然将她揽入怀中,鸢也一愣,从未见过这位向来冷漠疏离的苏先生会有如此亲密之举,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到他轻声回应:“好。”
“好?好什么?”或许是情绪过于激动,此刻她的脑海中又开始阵阵刺痛,鸢也紧锁眉头。
苏星邑的手沿着她的背脊缓缓滑下,试图抚慰她即将崩溃的情绪,嗓音低沉如古墨:“你要报仇,我助你一臂之力。”
鸢也心中一宽,狂澜般翻腾的心情渐渐平息,她无力地倚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十年来,他一直是如此冷峻淡漠,然而即便没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和言语交流,只要有他在身边,她总能找到片刻安宁。
苏星邑轻轻放开她,指尖轻轻拂过她眼下细腻的肌肤,触及鼻梁上的那颗痣,因肤色苍白而显得更为明显。随后,他将她横抱起,安置回床上。
那一阵哭泣早已耗尽了体力,加之柔软的床铺更是加剧了她的困倦。鸢也闭上双眼,昏昏欲睡之际,感觉到额头上传来一阵温柔的触碰。似乎有人在她耳边低语些什么,但她并未听清,嘴唇动了动,想要询问,却终究沉沉睡去……
鸢也那次虽受重击,所幸并未伤及要害,在医院修养近一个月后,身体已恢复得七七八八。这天傍晚,太阳西沉,微风吹散了白天的闷热。苏星邑推着鸢也在医院草坪上散步,小球滚至鸢也的轮椅旁。鸢也俯身拾起。
“阿姨,这个是我的。”一个身穿病号服的小男孩跑过来,大约七八岁光景,眼神羞怯,底气不足地说道,“可以还给我吗?”
鸢也目光淡然地望着他:“你刚才唤我什么?”
小男孩转动着如同黑珍珠般的眼睛,脆生生地改口:“姐姐!”
鸢也嘴角微微勾起,从轮椅上站起,掂量着手中的球。苏星邑提醒道:“大夫让你最近三个月内不宜做剧烈运动。”
“这算哪门子剧烈运动?”她不以为然,将球抛向空中,接着双拳紧握,仿若沙滩排球运动员一般奋力挥出,小男孩立刻追逐着滚动的球奔去。
那边聚集着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们,笑声连连,鸢也看着他们,不由得有些出神。直到苏星邑将披肩重新披回她的肩膀,她才垂下眼帘。
“随我返回苏黎世。”
短暂的沉默之后,鸢也应声道:“好。”
……
医院草坪并非适合玩耍之地,果然,小男孩又不慎撞到了人。这次是一位姐姐,看上去比那位哥哥更加难以接近,小男孩内心忐忑,甚至不敢开口索要自己的球,只能小心翼翼地偷觑着他。
大哥哥并未表现出怒气,但显然心情不佳,小男孩心想医院里一片白色,自己本就郁郁寡欢,唯有踢球才能带来些许快乐。他怯生生地问道:“哥哥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大哥哥并未回答,只是将球递还给他,并低声嘱咐:“回去吧。”
随后,另一位大哥哥推着他的轮椅转向离去。小男孩怀揣着球,不知为何望向另一边,刚才那位姐姐也被一位大哥哥推着离开了。
一左一右,恰好避免了相遇。
……
出院那天,阳光明媚。鸢也坐在候机大厅,目光投向窗外飞翔的鸟群,被鸭舌帽和墨镜遮住的大半张脸无法窥见表情。
“先生,小姐,请登机。”安娜走过来通知。
鸢也与苏星邑起身,经过检票,步入登机桥。登机桥采用透明设计,阳光洒满通道。
她走着走着,忽然回首。
“怎么了?”苏星邑停下脚步。
鸢也摇摇头,继续前行。
……
此行远赴万里之外,但她深知,早晚有一天,她会重返故土。
晋城直飞苏黎世的航班需飞行十四小时。鸢也凝望着窗外云层翻涌,思绪飘回离开晋城前两天与南音共进的那一餐。
严格来讲,那是她们第二次见面,却像是相识多年的挚友般熟络无间。她说:“谢谢你。”
南音则答道:“不必客气。”
两人皆非矫揉造作之人,无需华丽辞藻堆砌,她感谢南音的仗义援手,南音回应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足矣。
她们品尝着广式早餐,一壶热茶蒸腾出袅袅雾气,南音毫不掩饰地打量着鸢也,点头感慨,离开了尉家与尉迟,她终于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