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的目光重新落在陈景衔身上,语气深沉地道:“表兄,一直想找机会与你深入交谈,如今既然有机缘,何不一同返回尉公庄,品茶论道?”
“我也正想与阿迟你共叙旧事,不过我们的船只在码头停留的时间紧迫,恐怕不宜再多拖延。”两人的话语平静如湖水,听上去像是在某次武林盟会的宴席间偶然相遇,相互间的客套寒暄。
——然而此刻的氛围却是剑气纵横,刀光剑影,分明是个生死较量的江湖场景。
天际传来阵阵闷雷之声,四周的天空显得格外阴沉,仿佛预示着即将降临的大雨。
尉迟微微惋惜:“表兄竟如此匆忙便要离去?那好吧,先把鸢儿交还于我,我立刻派人护送表兄前往码头。”
“交给我就罢了?”陈景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鸢儿可是我陈家之人。”
尉迟的声音骤然变得严厉:“的确,鸢儿已嫁予我为妻,成为尉家之人,即便是表兄,也不能擅自带走。”
“妻子?”
陈景衔嘲讽一笑:“倘若你待她有一丝一毫作为妻子的尊重,今日我又何必以这种方式带她离开。”
“看来表兄并不愿接受我的提议。”
陈景衔面色冷漠:“这天色愈发阴沉,我们还需尽快赶回青城山,不必多言了。”
尉迟稍作停顿,低声说道:“那就太遗憾了。”
车厢内的窗帘缓缓升起,遮掩住他那宛如美玉般的侧颜,只留下他冰冷的声音:“请少夫人随我回去。”
……
车辆旁立刻跃出十数名黑衣武者,手中皆握着长短兵刃,直逼陈景衔与齐高二人。
明显的人数悬殊似乎早已决定了这场对决的胜负,鸢儿再也无法忍受,疾步下车大声呼唤:“尉迟!”
车窗停止上升,却并未落下,只听见尉迟的声音悠悠传出:“鸢儿,我一直未曾轻视你,但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你的演技如此精湛,竟然连我们都骗过了,真是厉害。”
“我说过我要离开,我就一定会离开!”鸢儿紧握拳头,“如今我大表哥已经得知我还活着,你即便再把我带回尉家囚禁起来,他们也会设法前来营救我。”她嗓音颤抖,嘶哑道:“还是你想再杀我一个亲人吗?”
车内之人沉默片刻,随后车窗完全闭合,只留下一句话:“此事回去后再议。”
回去,他依然妄图让她随他回去。
自信满满地认为她理当跟随他而去,并坚信自己定能将她带回,甚至未曾下车,便摆出了这般居高临下的姿态。
鸢儿对他那种始终认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的样子,恨之入骨!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一直都是如此!
她一把抓住陈景衔的手,他手中握着短剑,指向尉迟的马车,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砰——”
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子弹破空而过击中车窗,虽是防弹玻璃并未破碎,但却留下一道蛛网状的裂纹,再也无法恢复原貌。
她并不知晓那辆车是防弹的,那一枪是真心想要尉迟为其傲慢自负付出代价,既是摧毁,也是复仇,一个月以来压抑的愤怒与仇恨,毫不留情地斩断了他们之间仅存的情愫。
她这一枪彻底点燃了战场,黑衣武者们蜂拥而上,电闪雷鸣伴随着喊杀声,尽管场面喧嚣,但她那四个字却清晰地传入车内人的耳中。
“除非我死。”
回去再说。
除非我死。
尉迟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之中,难以察觉其情绪波动。
黑衣武者举棍欲夺鸢儿手中短剑,还未动手,草丛中突然窜出一人,一脚将其踢飞。
此处乃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一侧是草地,另一侧则是高达两丈的陡峭山坡,天然的地势优势非常适合设伏,此刻山坡上已然埋伏了陈景衔的数十名手下。
在尉家抢人之际,陈景衔自然有所准备,虽然未料到尉迟会亲自前来,但他早已在大陆小路上布置好了接应的人手。
一场激烈的战斗在所难免。
陈景衔一方的武者个个身手不凡,凶狠异常,一旦擒住对手便是拳脚相加,尉迟一方的武者亦非等闲之辈,棍棒挥舞之下毫不留情,誓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此地虽远离民居,但也不能随意开火,刚才的两次射击已是极限,即使只是肉搏,也打得双方血流成河。
又是血,又是血,在雨水的冲刷下,那片鲜红不断扩散,深深刺入鸢儿的眼帘。
黎屹与齐高展开激斗,双方实力相当,难分胜负,南音坐在车上目睹这一切,手中紧握着通讯器想要联络某人,可还未拨通号码,远处又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