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银子卖给你的?”
萧意晚不愿多言,直接发问。
“四十个铜板,加老子家里唯一的毛驴!”
“多少钱卖给我?”
“呦?你个小妮子要买我娘们?!”男人难以置信望着萧意晚,却也打起了主意。
“对,卖身契给我,休书写下,然后永远不得靠近她!”
“哈哈哈我这个娘们好得很!勤劳能干,之前可是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鬟,被养得细皮嫩肉很懂规矩的!”男人一改狠戾表情,可劲吹捧。
“多少钱?”萧意晚沉脸冷声。
“哎呀,小娘子怕是买不起!十两!绝不能低!”
在场邻里倒吸一口凉气,指责男人狮子大开口。
“好!成交!今日邻里在场作证,你即刻写下休书!”
男人眼神突地放出光芒:“好说好说!”
匆匆忙忙去邻居家费劲找了纸笔,在萧意晚指点下写了休书,并画押。
萧意晚接过休书、卖身契,递给了男人十两银子。
而后进屋将愣怔在地、伤痕累累的筱棠扶起,带回了客栈。
“多谢这位小姐相救!筱棠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小姐的!”刚到客栈厢房,筱棠“噗通”一声跪下感恩。
“不必客气。卖身契我便替你烧了,此后你便是自由身了。”
萧意晚说着将卖身契放于烛火上,火光瞬间烧烬了纸张。
“多谢小姐!”筱棠看着烛火中的卖身契抽泣着落下泪水。
“往后有何打算?”萧意晚扶起筱棠,让她坐到身旁的凳子上。
“我……不知道……”
筱棠耷拉着脑袋,痛苦啜泣:“我不可能再回去那个卖我的家了……我没有家了……”
萧意晚心头不免跟着失落,萧家案后,自己也同筱棠一般,没有家了。
轻叹气一声,萧意晚拿出盘缠递给筱棠:“这些银两够你在县城置办一个容身之所。若是还想回京临城,可以去城南桐柳巷的暗香阁,那里可以找到一份活计。”
“小姐,你怎知道我是从京临城来?”筱棠泪眼婆娑地疑惑道。
“……我是你曾经服侍小姐的故人,替她来看看你。”萧意晚说着伸手为筱棠擦去泪水。
“真的?!”
筱棠激动地抓紧了萧意晚的手,哭着道:“小姐走得好惨!我听闻京临城破案了,小姐是被人害死的!呜呜呜呜……是我没保护好小姐!呜呜呜呜……”
声泪俱下,将一年多来的思念与遗憾尽数发泄而出。
萧意晚轻轻拥着筱棠,拍拍她的背安抚着:“已经破案昭雪了,她……可以安心去了,你也莫要让她担心。”
“呜呜呜……小姐从小到大都没把筱棠当作丫鬟……我知道,小姐一定不愿意看到我现在这个模样……被亲生父母贩卖,被丈夫殴打,生不如死……”
“所以,以后的路你要勇敢地好好走下去,她……不愿看到你如今这样。”
“嗯!姑爷也是这么对我说的!”筱棠从萧意晚怀中起身,擦干泪,努力振作起来。
“你说什么?”萧意晚难以置信地望着筱棠。
“小姐走后我哭干了眼泪,七婶强打力气为命案奔波,而我没用只会哭……后来七婶也走了,我哭得几乎晕死过去,府上请医师救回了我的命,姑爷给了我盘缠和卖身契,容我离开穆府……”
筱棠吸了吸鼻子,喘了口气继续道:“姑爷是悄悄放我走的,大夫人都不知道,临走时姑爷让我好好活下去,说小姐不愿见我如此模样……”
“……”
萧意晚敛眸沉默,看来穆云琤还有一丝良心,给了筱棠一个活路。
否则如果宁国候府夫人以照看不力家法处理她,恐怕有死无生。
“曾经姑爷为了抢功没有救下萧家老爷和大公子,让小姐心灰意冷,我那时以为姑爷是不爱小姐的……甚至都不愿意唤他姑爷……”
筱棠止住了泪水,回忆往昔说着:“直到小姐离去……我和七婶从穆府后院移居去了西厢客房,我每日会回去为小姐整理遗物打扫房间。好几次看到姑爷在后院小姐生前的厢房内发愣,地上有好多好多酒壶,姑爷应是每夜都会去,白日又离去……”
“……”萧意晚咬紧了唇瓣,害怕自己无意间发出叹息。
“小姐头七那日,我去厢房清扫,突地姑爷像疯了般冲进来,掀开床榻找到了小姐藏匿的烈酒……而后姑爷突然又哭又笑起来,我吓坏了,急忙跪下不敢吭声。”
不知为何,萧意晚的眼睛也泛了红,她闭眸,指责自己起来,她不会再为穆云琤掉一滴泪!
“后来姑爷拿起烈酒喝下几口,颤颤巍巍走向我,拎着酒壶半跪在地,哑着声问我:‘这酒这么烈……晚儿是怎么喝下的啊……’”
萧意晚匆忙用手遮眼,制止突如其来的泪。
“姑爷那天一遍遍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一切,为什么让小姐喝酒,为什么看不好小姐……我吓坏了,一个字也没有回答,姑爷像是喝醉了,像是自问自答,并没有责骂我,最后让我离开了……”
筱棠回忆结束,看着眼前手遮面的女子,问道:“小姐,你说姑爷心里是有我们小姐的吧……不然姑爷不会那么伤心失态,更不会抢在大夫人惩罚我之前放我离开!小姐,你说是不是!”
说着,筱棠伸手握着萧意晚的手腕,眼神殷切期盼着答案。
“……”
萧意晚极力平复心绪,覆在眼上的手将沁出的湿意擦去,才缓缓放下。
“小姐,你说是不是!姑爷心里是有我们小姐的!”筱棠满眼期许地望着萧意晚。
“我如何知道……即便有,又如何……”
萧意晚淡淡开口。
“很重要!小姐生前以为姑爷心里没有她,郁郁寡欢,以为年少错付!可是姑爷心里一直是有小姐的!小姐就能安息了!”
“呵……”
萧意晚不禁轻笑出声,面朝筱棠,平静道:“不重要了……斯人已逝,事过时移,前世种种,都如镜花水月,争个情分高低又有何意义。”
“可是……”筱棠一阵失望,缓缓垂下了头。
“筱棠,情之一字,本就脆弱,找到自我,才是活下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