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来说说贾元春。自从在深宫之中自编了大观园的题咏后,她心中便常常萦绕着那片景致的影像。她深知,自己一旦离开,贾政必定会下令严密封锁,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打扰那里的宁静,使得原本热闹非凡的大观园变得冷清孤寂。想到家中那些才华横溢、能诗会赋的姊妹们,贾元春心生一计:何不让她们在园中居住,既能避免佳人落魄,又能让花柳保持生机。
她又想到了宝玉,那个自幼与众姊妹一同长大,与其他兄弟不同,若是让他独自留于园外,定会倍感寂寞,影响心情,这或许会令贾母和王夫人忧心忡忡。
因此,她认为让宝玉一同进园居住是最佳选择。
于是,贾元春果断地做出了决定。她召来忠诚的太监夏守忠,赐予他一项特别的使命——前往荣国府,传达她的旨意。她要让宝钗与其他才女们在园中尽情挥洒才情,不受任何束缚,同时命令贾宝玉也继续在其中攻读书籍。
贾政和王夫人在接到这道谕旨后,待夏守忠离去,便匆匆地回明了贾母。并迅速吩咐下人,开始忙碌起来——收拾打扫,安设起精致的帘幕和华丽的床帐。这个消息对于其他人还尚可,然而对于宝玉来说却如同久旱逢甘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正在与祖母兴致勃勃地筹划,想要布置这个,又想要添置那个。
然而,就在计划正酣时,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来,口中传达着:“老爷叫宝玉。”
这突如其来的呼唤,对宝玉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刹那间将他的喜悦冲刷得无影无踪;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活力。他紧紧拉着贾母,扭动着身躯,惶恐不敢前往。
贾母见状,只得轻声安慰他:“好宝贝,别怕。你只管去,我在这里呢,你爹他不会真的为难你的。你那篇才华横溢的文章已经证明了你的才智,估计考虑娘娘召你进住大观园,他只是想嘱咐你几句,不过是告诉你在里面不要淘气而已。不管他说什么,你只要好好答应着就是了。”
她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抚着,一边召来了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嬷嬷,郑重其事地嘱咐她们:“带着宝玉去见老爷,千万别让老爷吓到他。”这两位老嬷嬷颔首应命。
宝玉无奈,只能拖沓着脚步,一步接着一步地挪动着。他缓缓蹭到了那边,正巧,贾政正在王夫人的房中讨论着什么,而金钏儿、彩云、彩霞、绣鸾、绣凤等众丫鬟都在走廊的檐下静静地等候。看到宝玉的到来,她们都抿住嘴唇,嘴角露出了微笑。
金钏儿突然伸手拉住了宝玉,低声带着笑说:“你闻到我嘴唇上的香浸胭脂了吗?你现在要不要吃一口?”彩云见状,立刻推开了金钏儿,笑着说:“他现在心里还乱糟糟的呢,你还拿他开涮。趁着现在心情好,快点进去吧。”宝玉无奈之下,只能慢慢踱进房间。
原来,贾政和王夫人都在里间,而赵姨娘则在一边掀动着帘子,引得宝玉弯腰躬身进入。他看到贾政和王夫人相对坐在炕上,交谈甚欢,地上一排椅子,迎春、探春、惜春、贾环四个人坐在那里。当看到他进来的时候,只有探春、惜春和贾环站起身来,迎接他的到来。
贾政抬眸,目光落在宝玉身上,只见他气质飘逸,神采奕奕,如玉树临风,美艳动人。再转向贾环,却见他相貌平庸,举止粗鲁,毫无风采可言。忽然间,他的思绪飞回到往昔的贾珠,又瞥见王夫人唯一的亲生儿子,她视若掌中之宝,倾注了无尽的宠爱。贾政感到自己的胡须已然斑白,心中对宝玉那平日的厌恶与不满,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减少了八九分。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语重心长地道:“娘娘有命,你整日游荡,行为越发懒散。如今,你要接受严格的管教,和你的姐妹们一起在花园里读书习字。你必须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学习中去,倘若再有不守规矩,不安分守己的行为,你可要当心!”宝玉闻言,连连点头应允,口中不断地说着“是”。
王夫人便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他们三姐弟便再次坐定。
王夫人轻柔地抚摸着宝玉的脖子,关心地询问道:“前几天的药丸都吃光了吗?”宝玉回答:“还剩下一颗。”王夫人嘱咐道:“明天再去取十颗,每晚临睡前,让袭人照顾你服用。”宝玉答应道:“自从母亲吩咐后,袭人每晚都会提醒我,确保我服药。”
贾政好奇地问:“袭人是谁?”王夫人解释:“她是个丫鬟。”贾政皱眉:“丫鬟叫什么名字都行,谁这么狡猾,起了这么个名字?”王夫人见贾政脸色不悦,连忙为宝玉辩解:“是老太太起的。”贾政疑惑:“老太太怎么知道这种诗句,一定是宝玉。”宝玉知道无法隐瞒,只得站起来解释:“因为平时读书,我记得古人有句诗:‘花气袭人知昼暖’。这个丫鬟姓花,我就随口给她起了这个名字。”
王夫人急忙对宝玉说:“你回去改了吧。父亲也不必为这点小事生气。”贾政沉思片刻,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碍,不必改了。只是可见宝玉不太专注于正事,总是在这些浓艳的诗词上下功夫。”说完,严厉地喝斥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还不快出去!”王夫人也催促道:“快去快去,恐怕老太太正在等你吃饭呢。”
宝玉点头答应,慢慢退出房间,在离开之前,他还向金钏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带着两个老嬷嬷迅速地消失了。
宝玉刚走到穿堂门前,便看到袭人斜靠在门框上。当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回来时,她的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急切地探问道:“他们找你有什么事情吗?”宝玉轻松地回答:“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担心我会在园子里淘气,所以叮嘱了几句。”他一边述说着,一边回到了贾母的居所,向她汇报了刚才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