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轻轻点头,发出一声叹息,“这又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账本,总是挑软柿子捏。昨天又有哪个姑娘不小心得罪了人,结果把责任推到她身上。”话音未落,晴雯在一旁轻笑道:“谁会那么傻,去得罪她呀!就算是真的得罪了她,也应该有勇气承认,而不是牵连无辜。”
此时,袭人一边哭泣,一边拉着宝玉的手说:“因为我,你得罪了那位老奶奶,现在又因为我得罪了这么多人,我受的苦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还要牵扯别人。”看着袭人如此痛苦的模样,再加上这些烦恼,宝玉连忙收起怒气,轻声安慰她,让她继续躺下,希望通过出汗来减轻病情。
又见她心烧火热的,便一直守候在她身边,劝她专心养病,不要再为那些琐碎的小事操心。袭人却冷笑着回应道:“如果我要为这些事情生气的话,那在这个屋子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但长此以往,总是这般模样,我们该如何自处?我经常劝你,不要为了我们而得罪别人。你只是一时兴起地为我们出头,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记恨着,一旦有机会,不管是明里暗里,总会找机会发泄不满。”
袭人边说边忍不住流泪,但她又怕宝玉因此感到烦恼,于是强忍着泪水。
一会儿,那个被临时差遣的婆婆将煎好的混合药汤带来了。宝玉见袭人刚刚露出些许汗意,不忍心叫起她,便亲自端着药靠近枕头边喂她喝下,随即命令身旁的小丫鬟们快速铺好床褥。袭人微微睁开眼,语声微弱:“你是否用餐了?不论怎样,你总得在老太太、太太那里坐上一阵子,和姑娘们嬉戏片刻再回来。如此我便能安心地躺下休养。”听到这话,宝玉无奈之下只能帮她取下头上的饰品,轻轻看着她躺好,然后才前往主屋。
他陪同贾母共进晚餐,餐后贾母还想和几位老管家嬷嬷打牌消遣。而宝玉心系着袭人的情况,遂匆匆返回自己的房间,只见袭人已经昏昏入睡。他本欲就寝,但天色尚早。
此时,晴雯、绮霰、秋纹和碧痕都去寻找欢乐的去处,与鸳鸯、琥珀等人一起嬉戏玩耍。然而,只有麝月独自留在外间房里,在微弱的灯光下专注地抹着骨牌。
宝玉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跟她们一起玩呢?”
麝月微笑着回答:“我没有钱。”
宝玉惊讶地说:“床底下堆着那么多钱,还不够你输的吗?”
麝月解释道:“大家都去玩了,这屋子里需要有人看管。而且,有一个人也生病了。整个房间里,天花板上挂着明亮的灯笼,地面上燃着温暖的火盆。那些年纪大的妈妈们,劳累了一整天,也应该让她们休息一下。小丫头们同样忙碌了一整天,现在是时候让她们去享受一下娱乐了。所以,我决定让她们全部离开,留在这里看着。”
宝玉听到这话,眼前似乎又浮现了一个袭人的身影。他笑着回应:“我在此守候,你可以安心去做你的事。”麝月调皮地建议:“既然你在,那就更没必要离开了,我们俩聊天嬉戏,岂不是更有趣?”宝玉打趣地反问:“那我们两个要做些什么好玩的呢?总感觉有些无趣。”
思索片刻,他接着说:“对了,早上你不是说头痒吗?这会儿正好闲着,我来帮你梳理发丝吧。”麝月欣然同意:“那就这样办。”随即,她拿来了妆匣和镜子,轻松地卸下头上的钗环,披散下秀发,而宝玉则拿起梳子,开始轻柔地为她梳整。
只梳理了三五下,晴雯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本意是为了拿些钱钞,却瞥见两人亲密的模样,不由得讽刺地笑道:“哟,还没喝交杯酒呐,就已经亲昵到互相梳理头发了!”宝玉笑眯眯地邀请:“过来嘛,也给你梳梳。”晴雯撇嘴回绝:“谢了,我可不敢当这福分。”说罢,抓起所需的钱,一掀帘子,快步离去了。
宝玉轻手轻脚地走到麝月的背后,两人的目光在摇曳的镜面上交会。透过那映照世界的框框,宝玉含着笑对影儿说:“这一屋子的人,就数她最能唠叨。”听到这,麝月俏皮地向镜子摆了摆手,传递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
突然,一阵急促的帘子甩动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晴雯如阵风般卷进房中,追问:“我哪里磨牙了?得给我说清楚。”麝月笑着打趣道:“你快去你的吧,别总来问这问那的。”晴雯嘴角带笑,却假装生气地说:“你又护短了。你们这些偷偷摸摸的勾当,我都知道。等我捞回本钱再来说。”话毕,她径直跑出去了。
此时宝玉已然疲惫不堪,示意麝月默默地帮他安顿好睡铺,悄无声息地,以免打扰到正在沉睡的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