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好像只有一小会儿。
顾屿凌清楚地看到，李冲的脸色，瞬间灰白，额角的青筋都不觉地跳了一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发出了低微的声音：
\"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孟明和顾屿凌对视一眼，起身从饮水机里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了面前。
李冲喃喃地说了声谢谢，然后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在微微的发颤，喝完之后，右手还紧紧地将杯子握住，拇指近乎痉挛一般，一直擦拭着同一个位置。
顾屿凌知道不能再贻误时机，必须要趁着李冲的心理防线脆弱的时候，一举将其拿下。
想到这里，她的眸光一紧，眼神刀子似的锥向李冲：
\"李冲，事到如今，我劝你还是把你的侥幸心理收起来。我们不但从红色天鹅绒会所的监控上看到，黎雪娇当时是上了你的车。而且，我们还调取了沿途的监控，监控的画面显示，在离开红色天鹅绒之后，你的车一路往城郊的方向开去。期间在一个十字路口转弯之后，就进入了监控的死角。消失了四十分钟之后，你的车又重新出现在了监控的摄像头里。如果我估计的没错，你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杀死了黎雪娇的吧。\"
李冲僵了一下，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小臂上的汗毛应声根根竖起。他垂着头，看自己的鼻尖。
接下来，时间似乎也开始变得诡异，不知道是一分钟，还是三十秒，但却像是蔓延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顾屿凌顿了顿，接着说：
\"在这之后，你的车继续朝着赤金山森林公园的方向开去，在最靠近森林公园的一处监控上，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你的车开了过去。从你行驶的方向来看，只有赤金山森林公园这一种可能性。以上种种，再结合法医尸检之后推断出的死亡时间，你就是最后一个接触到死者的人。\"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证明黎雪娇是我杀的。也许，是谁在我和她分开之后，把她给杀了呢？像她这样的女人，谁知道她跟多少人有瓜葛！\"
李冲盯着顾屿凌，眼底翻滚着异样激荡的狠戾。
顾屿凌冷哼一声，唇角慢慢漾起讥诮的笑，似乎对于他的负隅顽抗早有预料：
\"我们找过黎雪娇租户小区的物业经理，调取了她租住公寓楼宇门的监控。案发当晚以及之后，黎雪娇都没有再回过住处。而且，我们还请物业工作人员辨认过尸体，他们一致确认，死者就是租住在他们小区的住户，登记姓名黎雪娇。\"
李冲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极力压伏住内心的不安，但还是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突。
看到他的反应，顾屿凌先是感觉到命中目标，如释重负的一喜，然而她马上又想到了接下来要问的问题，脸色随即一沉：
\"李冲，\"顾屿凌的眸底掠过一丝冷冽，\"三年前，在海市缘来缘聚酒吧，有一个叫李金瑛的女人，你还记得吗？\"
李冲惊怔抬头，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顾屿凌的问话，只是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什么？\"
顾屿凌没有再将问题重复，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三年前，在缘来缘聚酒吧，舞女李金瑛也是在被你带出场之后惨遭杀害的。我们联络过海市警局，查看了当年案件的相关资料，发现李金瑛的死，和黎雪娇的死，有很多相同之处，很有可能是一人所为，而这个人就是你！\"
此刻，李冲觉得像是有人揭开了他的天灵盖子，哗啦啦灌下去一大盆带着冰碴儿的水，激得他猛地哆嗦了一下。他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周围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整个儿都安静下来了。
一两秒钟之后，他听到顾屿凌的声音传了过来，远远的，模糊又清晰：
\"李冲，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犯罪的证据，你不要抱任何侥幸心理。你要明白，和警方合作，老实交代，是你现在唯一的选择。现在，把你是如何杀死李金瑛和黎雪娇这两名死者的犯罪事实全部都说出来！\"
两名死者？
李冲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整个人忽然紧跟着回过神来。
孟明还在说这什么\"世事公平，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的话，这让李冲的嘴角向上微微弯起，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
哦，不，不是这样的。
你们还是没有捉到我，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李冲这样想着，得意得像当年孩童时赢了猫和老鼠的游戏一样。
***
高昌市警局刑侦大队的办公室里，警官白杰热情接待了江铠和高少波，寒暄几句之后，正准备转入正题，这才注意到两人身后站着的黄语柔，眼神跟江铠对了一下，迟疑着说：
\"江队，这位是……？\"
\"这是黄语柔。\"江铠介绍说，\"她是死者黄子谦和嫌疑人黄子益的妹妹。这次跟来，也是为了协助我们抓捕嫌疑人的。\"
\"好。\"白杰点点头，目光在黄语柔的脸上扫了一下，继而再次转向江铠和高少波：
\"江队，高警官，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反黑组的同时刚刚端了了一个盘踞在本市多年的涉黑组织，抓捕了几名组织里的核心人物，进行了连夜的突审。其中有一个人为了立功，供出了他们的老大，人称六子的，包庇杀人嫌疑犯，并且让他作为中间联络人的事儿。根据我们进一步的了解，他说的这个杀人嫌疑犯，就是你们协查函里要找的黄子益。
得知这一情况后，我们的同事立刻向局里进行了汇报，局领导非常重视，指示一定要配合好你们的工作。所以我们一秒钟也不敢耽误，立刻就联系你们了。就在刚刚，我们收到了一条来自于黄子益的信息，说他的车在高昌市郊抛锚了，根据手机信号定位，他现在应该正在大峪口附近。\"
\"大峪口？\"高少波挑眉。
\"那里之前有过一个小村庄，前几年根据市政规划和环保的需要，已经将村民全部迁走了。现在那一带基本上就是一片树林。如果嫌犯藏身在里面，对于我们的抓捕工作来说，难度可是不小。\"白杰警官解释说。
江铠沉吟了一下，迅速作出决定：
\"白警官，我想，我们不妨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