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被释放,宾客们拖着步子,三三两两地往门外走,顾屿凌先一步站在走廊里观察动静,维持秩序。
一个长相帅气,身材笔挺的男人走过她旁边,刻意目不斜视,用了极低的声音,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晦气。”
这游丝一般的声音,并没有逃过顾屿凌的耳朵,她不怒反笑,轻启朱唇,声音不大:“白桦,你回来。”
白桦身体先打了个颤,呆立了几秒,然后不情愿地转过了身。
顾屿凌踱着步子走到他身边,头向他侧了侧:
“你和吴优是一个经纪公司的,一定知道不少事,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好好想想,稍后,我找你问话。”
看着白桦抽搐的嘴角,顾屿凌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想补数学的时候,随时来找我。”
说完,顾屿凌朝他笑了笑,笑得白桦浑身不自在。他明白那笑里头的含义,让他老实点儿,好好配合。
白桦不知道为啥有些心虚。
顾屿凌转身走开,看着她的背影,白桦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卑鄙的毒妇!
在娱乐圈里打滚,有时候连白桦自己都分不清楚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但这一句“毒妇”倒实打实是他的肺腑之言。
事实上,在德门岛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撞在顾屿凌的枪口上了。他心里懊悔得直想扇自己一个巴掌: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明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善茬,惹她干嘛呢?!
顾屿凌会出现在德门岛上,这是打死他都想不到的事儿。
中午结婚典礼结束之后,所有的道贺的嘉宾,都被安排到城堡四层的行政酒廊享用自助餐。
白桦从服务生手里拿过一杯酒,一边小口小口地啜着,眼睛一边四处瞟,越看越觉得无聊。
有时候他觉得,娱乐圈也跟围城似的,圈外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来,圈内的人才知道酸甜苦辣真正的滋味。
不说别的,就看美女,美得千篇一律,都是一个调调,看多了让他觉得心生厌烦,外加审美疲劳。
难道就不能来点儿新鲜的,让他提提神?
正这么想着,吧台一个女孩的背影立刻让他坐直了身体。
女孩穿一件白色宽松亚麻衬衫,下头是蓝色的直筒牛仔裤,脚上搭配一双厚底小白鞋。这身休闲风的造型,让她在一众长裙恨天高当中脱颖而出,格外引人注目。
她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高马尾,两边有几缕碎发随意地垂下,吧台顶灯的光笼着她,好像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色。
白桦越看心越痒,端着酒杯,起身走到了她的旁边,一只手肘搭在吧台上,以一种极其潇洒的姿势斜倚着,偏过头用一把魅惑又性感的声音说了一句:
“美女,你眼角的痣很好看,让你整个人都更有气质了。我……”
白桦的话还没有说完,心里忽然咯噔一声响,这个痣,这个侧脸,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还没等他想起来,顾屿凌已经转过身来,偏着头看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才几天没见,数学没补上来,连记性都变差了?”
白桦的脊背一僵,喉结明显收缩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恐慌。再开口时,喉咙发干,一把魅惑性感的声音,变得沙哑:“顾,顾警官?!”
白桦垂着头,拖着脚步往自己的房间走,脑子里不断响着的是顾屿凌刚刚的那句话:“稍后,我找你问话。”
直到听见有人跟他说:
“白桦,你怎么还跟着我,再往前是设备间了。”这人说话间,眼神警惕地朝他看。
白桦怔愣了2秒钟,回过神来,嘴里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脚步匆匆地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个人,怎么感觉怪怪的。”那人看着他的背影嘟囔着,赶紧进屋,关上了房门。嘎啦一声,是锁链落下的声音。
***
等到雷艺在母亲和妹妹的搀扶下回到套房之后,大厅里才算是真正地安静了下来。
“赵女士,”江铠走到赵子珊面前对她说,“您可能得辛苦一下,请您尽快整理一份工作人员名单和基本资料给我。”
“是所有在职人员的资料都要,还是只需要今天在这里上班的?”赵子珊问。
江铠愣了一下。
见他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赵子珊解释说:
“德门岛是最近几年才开发的,跟那些已经出了名的海岛旅游胜地相比,游客人数并不多,到淡季的时候,甚至整座城堡都住不了几个人。所以,这里的全职员工连她在内一共22个,剩下的大多数都是附近城镇乡村招聘来兼职的。根据入住客人的数量,通知兼职人员到岛上来上班,工资日结的。一般来说,我们会包下整艘的摆渡船,统一将他们从码头送到岛上来,就像你们登岛的时候一样。”
听到“摆渡船”这三个字的时候,顾屿凌的脑袋刷地一下,朝江铠转了过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江铠脸上的表情一僵,嘴角不由得抽抽了两下。
顾屿凌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婚礼当天是星期六,他们是周五晚上在码头登上摆渡船的。
站在船舷上的时候,正值傍晚,夕阳映得满天彩霞,海鸥飞得很低,时不时地从船上掠过。这些海鸥经常被游客投喂,一点儿都不怕人,有胆子大的,甚至落在船舷上,讨要吃的。
江铠穿着一件米色t恤,搭配着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右手举着手机,左手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
还真有点儿土帅土帅的,顾屿凌笑眯眯地看着他,想。
江铠自拍的正高兴,眼角瞥到顾屿凌两枚弯成月牙儿形状的眼睛,登时就换成一副高冷脸,不自然地拨弄了几下头发。
样子委实可爱。
“铠哥,”顾屿凌有心逗他,大大方方走到他旁边,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来一颗吧。”
“什么玩意儿?”江铠皱着眉头问。
“盐酸地芬尼多片,俗称晕船药,很好用的哦。”
“切!”江铠一脸不屑地摆摆手,特酷地说,“不~需~要~。咱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不知道啥叫晕船。”
顾屿凌将手里的药瓶晃得哗啦哗啦响,脸上笑得明媚:“真的不要?一会儿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江铠白了她一眼,语气笃定得很:“我就从来没干过后悔的事儿!”
然而,豪言壮语很丰满,现实人生很骨感,打脸来得非常快。
开船五分钟后,顾屿凌眼瞅着江铠的脸色由红润变成灰白,又从灰白变成了淡绿。
“铠哥?”她胳膊肘碰了碰他,然后,从包里拿出那瓶晕船药,三个指头捏着,在江铠面前像钟摆一样晃过来晃过去,晃过去晃过来……
江铠再也忍不住了,拔腿就往船舱外面跑。顾屿凌岂能错过好戏,紧跟着也跑了出去。
只见江铠半个身子探在外面,干呕了几下,吐不出来,也直不起腰,难受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顾屿凌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对准焦距,打开闪光灯,咔嚓咔嚓!
江铠感觉到闪光灯一明一灭,心里知道是顾屿凌不干人事,恨不得扑过去掐死她,但这会儿怎么也动弹不了。
江铠看着眼前翻腾的海水,无比绝望地想:完了,这辈子算是毁在这丫头手里了。
顾屿凌想到手机里江铠的那几张“玉照”,沉浸在美好的回忆当中,自然是喜形于色,直到她感觉到两道杀气腾腾的眼光,直逼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你在笑什么?”江铠牙缝里迸出几个字。
顾屿凌努力把笑憋回去,作出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没什么。”说完,还抿住了双唇。
考虑到身边还有赵子珊,江铠再一次抑制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不早了,我们也各自回房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说完,他第一个迈大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