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正常亮度的光,晃得王帼卿感觉自己要神经衰弱。
在第一次审讯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李律师就告诉她,不要随便开口说话。等到上庭的时候,一切有他周旋。
于是,上一次的审讯中,她像个木雕泥胎一样坐在那里,这一次她也没有打算有所改变。
又是几轮疲劳轰炸,毫无意义,她抱着胳膊,眼睛半眯着看对面的高少波和江铠,心里竟然生出几分佩服和欣赏。
他们怎么能有这样的耐性,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明知道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王帼卿,负隅顽抗对你是不会有好处的,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和警方合作。”江铠的声调不高,语气沉着,“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下毒,杀死了郑晓东?”
王帼卿的唇边浮出一抹极浅淡的笑:
“警官,你们要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可以直接向我的委托人提起诉讼,如果你无凭无据的话,我保留追究你们诽谤的权利,并要求赔偿因此造成的经济和名誉损失。”
她的话,就像是一阵烟,风一吹就散了,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江铠和高少波干脆就当没听到,依然按照之前设定好的顺序,将问题一个一个地抛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摧垮嫌疑人的心理防线,也是审问当中百试百灵的技巧,更何况,他们一直在等待着的证据,可能很快就到了。
“王帼卿,我再问你一次……”
这一次,王帼卿不等他说完话,就开口道:“江警官,你再问一万次也是一样。你们有证据,就直接提起诉讼。如果没有,你们疲劳轰炸我七天之后,还是要放人。所以,我好心劝你们一句,别再浪费时间了,把精力用在搜集证据上吧。”
说完,她身体向后一靠,不再说话。
高少波刚要开口说什么,门被打开,顾屿凌走了进来,她跟江铠压低声音耳语了几句,然后坐了下来。江铠看着高少波,点了点头,两人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就只剩下了顾屿凌和王帼卿面对面地坐着。
顾屿凌拿出一沓文件,展示给王帼卿看:
“这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里面写着你要把陆丰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转给郑晓东。”
“我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意愿处分自己名下的股权。”王帼卿轻飘飘地将问题挡了回去。
顾屿凌将协议放在一边:
“这只是一份草拟的协议,上面并没有签署日期。但是,王帼卿,你知不知道,公司里的打印机,都会连接到一个服务器上,在这个服务器上,是可以查看到文件的打印日期的。”
“所以呢?”王帼卿不以为意, “文件的打印日期就能证明我是凶手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打印这份文件的时候,郑晓东还活着。难道我的日期里有什么密码,写着我的杀人计划,让你们给破解了?真是可笑!”
王帼卿的鼻子里冷哼一声,唇边浮起一抹讥诮的笑。
顾屿凌没有反驳,她拿出了几张照片,依次摆在了王帼卿的面前。
王帼卿轻蔑地一瞥,立刻瞪大了眼睛,她伸手抓过照片,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整个身体微微发抖。
“这些照片是我们从交警部门的监控摄像头和治安监控摄像头当中找到的。照片清晰地拍到了郑晓东坐在驾驶位上,而你开着车,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我们还调取了监控录像,证实他一路上开开停停,很明显,他是在看有没有人在跟踪他。
你可能不知道,前一段时间我们跟踪过他,这让他的神经非常敏感。你心里惊慌,害怕暴露自己,所以,你不顾一切,选择掉头。你没有注意到的是,你的违章被摄像头拍了下来,而且非常清楚。”
“那又怎么样?”王帼卿极力保持表面上的镇静,然而她声音里那一丝明显的慌乱,还是轻易地就出卖了她,“这只能证明我和郑晓东在同一时间走过同一条路而已,最多可以证明我在跟踪他。”
“你为什么要跟踪他呢?”顾屿凌追问。
“他曾经对我不忠,我对他不放心。夫妻之间,这不是很正常的吗?”王帼卿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顾屿凌的唇边弯起一抹浅淡的笑:“王帼卿,上一次我到你的办公室给你做询问笔录的时候,你说你不认识谢雨蒙,不知道你的丈夫在外面有女人。现在,你又说,你跟踪郑晓东是因为他对你不忠。你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呢?”
王帼卿一下子噎住了。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如果咬死了之前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她刚刚亲口说的,她跟踪郑晓东的理由就站不住脚。如果现在改口,承认自己当时撒了谎,不就等于坐实了自己的口供不可信吗?
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把心一横:“家丑不可外扬,我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谈这些事,所以当时敷衍了你们,推说不知道。”
“所以,你知道谢雨蒙的存在,也清楚她和你老公的关系。”
“我……”
王帼卿刚要说话,顾屿凌摆摆手:“你不需要回答,这不是问题。”
顾屿凌拿过照片,手里握着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在每一个照片的右下角都画了一个圈。然后又一张一张,重新摆在了王帼卿的面前。
王帼卿垂下眼睛看了看,发现顾屿凌圈起来的都是照片右下角显示的拍摄时间。
“又是日期,这和你们指控我杀了郑晓东有什么联系吗?”
话音未落,王帼卿的脸色以极快的速度起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