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凌慢慢理着自己的思路:
“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滨城的cbd,这里地价高、租金贵,所以各种消费也一定是水涨船高。从李佳珍和儿子租住的地方来看,他们没什么钱,和这里应该没有任何交集才对。
按照我们刚才所说,她手里谢雨蒙的证据,是自己找到的。那么,她那天出现在这里,可能就是跟踪过来捉奸的。换句话说,郑晓东和谢雨蒙见不得光的关系,就是她手里的证据。”
说到这儿,她又摇了摇头,一脸不解地看着江铠,“可是,铠哥,就算郑晓东和谢雨蒙偷情,这事儿说破了大天儿,也应该是王帼卿来追究。法律上来说,最严重的,也就是告他重婚。这跟李强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我暂时还没有想到。”江铠无奈地说,捏了捏眉心,“我们可以把这个问题先搁置在一边。试想一下,如果李佳珍捉奸成功,手里有了确实的证据,她把这些证据交给丁玲。这种豪门赘婿的丑闻,是具有轰动效应的,杂志一定会登。
一旦公之于众,谢雨蒙当然会成为舆论讨伐的对象,但是郑晓东失去的可是他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而且,以王家的势力,他以后怕是在整个圈子里,都混不下去了。这和杀了他,也没多大区别,所以,他对李佳珍有足够强烈的杀人动机。”
“那是郑晓东自己杀了李佳珍,还是他和谢雨蒙合谋呢?如果谢雨蒙真的还活着,她现在又藏在哪里呢?”
“是不是两个人合谋杀人,我不敢确定。不过,谢雨蒙在整件事情里,绝对脱不了关系。不然,凶手就不可能利用她的戒指,完成尸体身份的调换。”江铠吁出一口气,“大隐隐于市。像滨城这样的城市,一个人有心藏起来,不想被找到,并不困难,特别是,还有一个人在外面做策应,打掩护。”
“那我们不是很难找到她了?”顾屿凌有些泄气。
江铠笑笑,拍拍她的肩膀:
“记不记得那句话:凡做过,必会留下痕迹。这就好像一条绳子,把一头埋在沙子底下,只要另外一头还露在外面,我们抓住它,一点一点往外拽,不管埋得有多深,一样能把另一头给揪出来!”
顾屿凌恍然:“只要我们盯紧了郑晓东,就能找出谢雨蒙!到时候,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这么一想,顾屿凌身体里热血的小马达顿时笃笃作响,她兴奋地搓着小手:
“铠哥,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
顾屿凌在网上看搞笑段子的时候,只知道“来都来了”这四个字确实挺歹毒。
至于它的毒性有多大,到今天她才算是亲身体验到了。
不仅如此,她还被叠加了一个毒性翻倍的buff,只把自己折腾得五迷三道、七荤八素。
更让她窝火的是,这个buff,还是她自己硬要给自己加上来的!
两个小时前,她兴奋地搓着小手手,主动请战,要求立刻展开行动。江铠提议,先回重案组,制订好计划,叫上高少波一起来瑰丽之境,先把郑晓东这只“狡兔”的“一窟”给挖出来。
瑰丽之境小区的容积率虽然不算高,但要一户一户地找,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用江铠的原话来说:“添个猴,还添三分力呢!叫上高少波,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但顾屿凌现在被热血冲得上头,多等一秒,都是折磨。她强烈要求,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就动手。她给出的理由也挺充分:案件性质恶劣,形势瞬息万变,万一被坏人钻空子跑了,那岂不是坏了重案组的名头!
江铠严肃地看着她,一连问了三遍:你确定?
顾屿凌点头的幅度一次比一次大,态度也一次比一次坚决。最后,为了在天枰上加上致胜的砝码,她不惜用上了“行走江湖的最后一招必杀技”——
四个字:来都来了。
必杀技就是必杀技,此话一出,果然奏效!
她和江铠兵分两路,拿着郑晓东和谢雨蒙的照片,挨家挨户去问,三个小时过去了,除了把自己弄得人困马乏、口干舌燥之外,一无所获。
现在,她和江铠坐在小区的凉亭里休整。顾屿凌靠在凉亭的柱子上,闭着眼睛。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江铠的动静,她悄悄把眼皮掀开一条线,却发现江铠坐在对面,正在看她,目光里的幸灾乐祸和好戏将至混作一团,顾屿凌又惊又恼,索性腾地坐直,睁开了眼睛。
“拼了!”她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今天找不到,那我就周末再过来,划出区域,一块一块地找!我就不信,郑晓东这孙子,还有能耐打个洞,钻到地底下去!他就是个鸵鸟,我也要抓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从沙子里给揪出来!”
江铠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丫头,也太好玩了!
顾屿凌被他这么一笑,脸上一烫,不吭声了。只是坐着,眼睛看着鼻尖,脑子里开始画小区的楼栋分布图。
江铠知道她心里不自在,后悔刚刚不该笑她,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安慰:
“别着急,今天没收获,我们就回去。明天多带几个弟兄过来。我们的判断不会有错,这里一定能找到线索的!”
听他这么说,顾屿凌心里咯噔了一下,咬着嘴唇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劝他:
“铠哥,我看在瑰丽之境找线索这件事儿,除了你我,还有波哥之外,还是不要把咱们组里的其他人扯进来了。”
江铠眼皮一掀:“为什么?”
顾屿凌想到了他一定会有此一问,把心里想好的腹稿,又斟酌了一遍措辞,然后说:
“铠哥,站在个人立场,我绝对相信你的经验和判断,当然也愿意跟着你一起追查郑晓东这条线。但是,叶队现在咬死了真凶是李佳珍,命令我们全力将她抓捕归案。这个时候,你把人手调来瑰丽之境,这不是等于公开和叶队叫板么?叶队是咱们队长,你让她怎么下得了台。到时候,她就是不想罚你都不行。
而且,更重要的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们两个当大的拧巴着,为难的,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何必呢?你、我、波哥,我们三个人自己查,慢是慢一些,可是省了好多麻烦。再说了,绿生生不是说我这个月福星高照吗,没准儿下一户人家就问出来了呢!”
顾屿凌的嘴角弯起一抹弧度,江铠看得呆了一下。想到她刚刚话里话外透着的关心,心里暖暖的。
“那你呢?”江铠忍不住问,“如果我和叶队有冲突,你会觉得为难吗?”
顾屿凌乐了。
她压根儿没想到,在重案组处于绝对大佬位置的江铠,会问出这么呆萌的问题来。她怎么觉得,这个问题跟女人问老公,自己和亲妈掉水里你会先救谁,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
顾屿没有一丝犹豫,回答得特别干脆:“当然不会!”
听着顾屿凌这掷地有声的回答,再看看她冲着自己眨巴眨巴的清亮眼睛,江铠心里那个美啊!就好像是坐云霄飞车,人被甩到空中,心也跟着荡悠一下,踩不到地,一颠儿一颠儿的。
他心里清楚,顾屿凌一定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儿的。只不过,不听她亲口说出来,心里总是像有一只小猫爪子在挠,痒得厉害。
于是,江铠面带迷人微笑,语气非常真诚,明知故问道:
“你站在谁一边呢?”
顾屿凌双臂抱在胸前,身子倚靠着凉亭柱子,说得很认真:
“这就要看是谁问了。叶队问我,我就说听叶队的。你问我,我就说听你的。”
江铠倒吸一口气,面皮儿上依然带着笑,笑脸下头都是愤怒的火苗。
简直是道德败坏!毫无节操!!他腹诽道。
撑住!淡定!!
他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莫生气,脸上带着扭曲变形的笑,牙齿咬得咯咯响,从牙缝里迸出语重心长的一句:
“小顾啊,你这种墙头草的行为,可是职场大忌啊!”
“不不不!”顾屿凌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叶队和你,一个是我队长,一个是我师父,都是我的上级。我这叫服从上级命令。我在咱们重案组就是个萌新,属于货真价实的无知少女。像我这种小虾米,还敢不自量力地瞎站队,那不是纯属作死吗?千辛万苦才当上刑警,我怎么可能犯这种自毁前途的愚蠢错误。”
江铠恨得牙痒痒,但现在毕竟是在公共场合,他死命压制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你需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吗???!!!”
顾屿凌把眼皮一掀:“当然需要!因为我诚实!”
说完,她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露出特别真诚,特别走心的笑容。
江铠被她气得直瞪眼,感觉下一秒心梗就要发作了。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拧了拧眉心,心想:祖宗,你这也太诚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