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升半跪在地上，牙关紧咬，感受着方天画戟的冷冽，眼中满是怒火和不甘。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堂堂一军主将，竟然会败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手中。
“劝你不要乱动，我身上还有伤未痊愈，可没心情再跟你打一场。”张峰冷笑一声，手底微微用力，方天画戟压在聂云升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聂云升听他身上有伤，眼眸中又多了一丝诧异，暗道此子是哪里蹦出来的怪物，居然拥有如此武力！
一旁的贺羽闻言，也是在心中咒骂，浑小子抢自己功劳不算，还在这装大尾巴狼。你打赢就打赢了，非要提一嘴自己身上有伤，这侮辱性，可是好比把人的脸皮扯下来，扔在地上再踩几脚了。
他冷哼一声，把怨气全部撒在了敌军身上，马刀接连挥落，鲜血飞溅，惨叫不断。
不足百数的骑兵，由于主将被擒，顿时没了士气，纷纷拍马向着定安城的方向溃逃。
赫连良平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走吧，战斗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项小满微微点头，聂云升虽然勇猛，但在张峰面前，还是逊色许多。
二人来到聂云升面前，赫连良平轻轻摇了摇头，对张峰使了个眼色。张峰会意，收起方天画戟，退到了一旁。
“聂将军，你我之间并无仇怨，今日之事，不过是各为其主，各取所需罢了。”赫连良平居高临下，审视着聂云升，手中折扇轻轻摇动，脸庞显得忽明忽暗。
聂云升冷哼一声，紧紧握着铁鞭，扭过头不去看他：“成王败寇，要杀就杀！”
“我何时说要杀你了？”
“你……”聂云升猛地仰起头，“赫连良平，你究竟想干什么？”
“推动乱世。”
聂云升一怔，环视众人，目光从张峰、项小满、贺羽、以及数百名正在打扫战场的护卫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又落在赫连良平的脸上，冷冷一笑：“你以为凭你这点人马，真就能撼动大召的江山？”
“不。”赫连良平摇了摇头，“我说过，风浪的大小，不是由风决定，而是由水决定的。这天下早已是风起云涌，我只需顺势而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聂云升，两年前初次相见，我便知你是个将才，我并不想杀你。可我也知你铁骨铮铮，劝降算是折辱与你。但眼下我还有事情要办，不能放你回去，所以，今后我需要把你控制在身边。”
“你想囚禁我？”
“并非囚禁。”赫连良平指了指张峰，“我这位小兄弟的武艺，你也见识到了，我不认为你能从他手下逃走，当然，我也不认为你是个会逃的人。”
“呵，你倒是了解我。”聂云升笑得很是无奈，“说出你的真实目的吧。”
“很简单。”赫连良平合起折扇，淡淡说道，“我要彻底铲除张氏一族，没有你，行动会更加方便顺利。”
“张氏一族？”聂云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们不是……”他话未说完，眼睛猛地睁大，“你想吞并张家的产业？”
赫连良平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眺望远方，月光下，几道黑影正在向着马场飞掠而来，眨眼间便已来至众人身前，对着项小满屈膝而拜：“主人，事情解决了。”
项小满点点头，扭头看向赫连良平，赫连良平随即问道：“可有活口？”
伍关回道：“五十七步兵，二十一轻骑，合计七十八人，全部斩杀。”
“你们……”聂云升心中一惊，一直还算坚毅的脸庞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惊慌，他张了张嘴，却是如鲠在喉，有话难言。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也走到贺羽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贺羽听完，挥了挥手，等护卫离开后，对着赫连良平抱拳说道：“公子，战场已打扫完毕，杀敌一百二十六人，我方伤亡七十五人。”
赫连良平微微颔首，沉默了片刻，问道：“聂将军，你这次来，算上你，可是共有三百零八人？”
聂云升蹙了下眉：“你问这个作甚？”
赫连良平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聂云升迟疑了一下，顶着伤痛，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随着几人深入马场，血腥味开始由重变轻、渐渐又变得浓烈起来。
聂云升眉头紧锁，开始意识到了什么，但却仍然不愿相信，先前那两批进来搜查的军士，已经遭遇了不幸。
然而，当他转了一个弯，来到一片空地时，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的心猛地一紧。
月光下，百十名军士的尸体被胡乱的堆叠在一起，周围已经铺满了干草废木。而在不远处，羽箭堆成了一座小山，每一支都沾满了血迹。
聂云升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极强的无力感，身子一软，跪了下去。
那些羽箭，显然都是从眼前士兵们的尸体上拔下来的，数量之多，足以证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或许他们在进入马场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赫连良平的人马包围了，他们没有机会反抗，甚至可能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被这些密集的箭雨夺去了生命。
“这里有一百零四具尸体，加上外面的，共有三百零七具。”赫连良平再次问道，“告诉我，你们此次，是否一共来了三百零八人？”
“多少人有这么重要吗？”聂云升轻声呢喃，望着面前的尸体，眼中满是悲痛，“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那张字条也是你让人刻意给我的吧？”
赫连良平没有回答，第三次问道：“告诉我，你们来了多少人？”
聂云升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平静的有些不像样的面孔，尤其是那双眼睛，有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深邃。
他再次看向尸堆，轻声回应：“除了我，还有一名副将，六名百夫长，一百轻骑，两百步军，合计三百零七人。”
“呵呵，很好。”赫连良平淡淡一笑，给聂云升解释了自己为何如此在意人数，“无一生还，自然没有人回去报信，留给我收拾残局的时间也就足够了。”
聂云升一怔，不由打了个冷颤，眼前这人的谨慎，几乎已经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与这种人为敌，也难怪自己会中了圈套，落得这般下场。
赫连良平见他状态萎靡，轻轻叹了口气：“聂云升，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你是领军之将，应该明白这一点。”
“你这是屠杀，不是战争！”聂云升咬牙切齿，声音中充斥着愤怒，“你明明可以俘虏他们，一样不会扰乱你的计划，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因为这样做是最简单的。”赫连良平站在尸堆前，神情冷漠，“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现在的时间不多，与其给自己留下一些隐患，不如彻底将这些隐患抹除在萌芽里。”
“你这个疯子！”
正与贺羽吵架的张峰愣了一下：“疯子也是你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