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二十七年。
夏。
大行皇帝的二十七日祭礼过后,举办了登基大典。
新帝登基,除大赦天下外,也要开始清算政敌。
何氏一流的太子逆党,皆被满门抄斩。
短短几日,便斩杀了成百上千人,听说刀都砍废了好多把,行刑的闹市更是血流成河。
当然,有罚也有赏。
镇国公主柳姒被封为镇国宸安长公主,加实封七千户,晋封万户。命其掌左、右火神军,朝中军政大事,皆可取长公主之意。
文武百官见长公主,如见圣人;除太后与陛下外,长公主皆可不拜。
至于一应规制,更是仪比帝王。
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长公主的驸马谢晏,升做尚书右仆射,加左武侯大将军,授紫金光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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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结束后的第二日,柳姒去了趟甘露殿。
殿外的内侍见到她,笑脸迎上:“长公主是来寻圣上的吗?哎哟,可真是不巧了,圣上刚去了兴庆宫看望太皇太后,只怕还得好一会儿才回来。”
如今天热,柳姒也不想在外头多待,闻言准备离开。
继而想到什么,脚步一转又改了主意:“罢了,我还是去殿内等着吧。”
柳承明曾下旨允许她去往宫中各处,是以内侍听后也没有阻拦,反而恭恭敬敬地将她迎进去。
如今五月底,天气开始热了起来,可一踏进甘露殿,却是凉爽舒畅。
宫人们都在外头候着,柳姒站在皇帝平日处理政务的书案旁,目光环视。
之前她命月痕去暗中处置了武德正。
月痕办事效率高,从未出过差错,是以她很是放心。
可没想到这次月痕却失了手。
不是武德正没死,而是有人先一步处死了他。
那人正是新帝柳承明。
听说是御前失仪,叫人给打死了。
武德正如今不在皇帝跟前伺候,加之自以为出宫在即,所以断不会跑到新帝面前去弄什么幺蛾子。
更何况即便御前失仪,武德正是先帝身边的人,柳承明看在先帝的面子上,断不会将人打死。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柳承明杀了武德正的目的,与柳姒是一样的。
这件事后,她更加肯定柳承明手中有一封随时能够掣肘她的密诏。但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未主动提起。
明里暗里都没有。
这样她反倒不知他究竟有何目的。
并非她以己度人,实在是这种兔死狗烹的事,随处可见。
如今柳承明又是皇帝,谁知道他对她是否还会像从前那样亲厚?
又或是暗地里会防着她?
天家无情。
如今的柳姒总是为自己考虑得更多一些。
思绪回笼,她目光落在桌案上。
所以那道密诏,会被柳承明藏在何处?
她动作很轻,在殿内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半点密诏的影子。
找到最后她甚至开始产生怀疑:密诏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额上冒出了丝丝细汗。
宫人们没有她的吩咐不敢入内,所以柳姒并不担心会有其他人突然闯进来,可按时辰来算:只怕柳承明快回来了。
她站在殿中,视线扫过装着玉玺的锦盒。
难不成在那里头?
没有一丝犹豫,她走到锦盒前,掌住盒盖缓缓将其打开。
里头呈着的东西顿时映入眼帘。
除了那天下所有人都妄图得到的玉玺外,旁边还放着一封明黄色的圣旨。
柳姒心头一跳。
将盒盖放在一旁,她抬手,沉重地伸向那圣旨。
就在指尖即将碰上时,一只宽大的手掌自身侧而来,轻轻按住她的手背。
带着暑热的滚烫。
“小姒在做什么?”
柳姒一僵,猛地转首看去。
明黄色的高大身影站在她身后,仿佛牢笼般将她从上到下牢牢罩住,他身上的龙涎香萦绕在她周身,宛若大蛇将她紧紧缠绕。
柳承明眸色沉沉,紧盯着她。
柳姒收回手,强装镇定,朝他行礼:“大家万安。”
她垂着头,却感觉他的气息因她的话而兀自冷了几分。
片刻后,柳承明抬手将她扶起:“我说过了,你我之间,不必行这些虚礼。”
柳姒顺着他的话站起身,解释道:“方才内侍说大家去了兴庆宫,妾身无聊,便在殿中四处瞧了瞧。”
心中暗自纳闷:怎么他回来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快些?
她自然不知。
她到了甘露殿后,便立刻有宫人去兴庆宫告知柳承明,他得到消息怕她久等,脚步匆匆地赶了回来。
柳承明闻言,没有说话。
只看向她身后已然被打开的锦盒。
朝其走去,将玉玺旁的圣旨拿起,放到她眼前:“小姒方才是想看这圣旨吗?”
“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她敛眸。
“既好奇,便打开瞧瞧。”
她面露愕然:这样干脆,难道并非密诏?
接过圣旨,她将信将疑地打开,看清上头的内容后,不可置信。
“大家要我掌管六宫之权?”
这不该是后妃之职吗?为何要交给她!
柳承明点头:“太皇太后病重,我也并无后妃,这六宫之权给你,我很放心。”
听罢,柳姒直接将圣旨还给他,神色难看:“自古便没有长公主管理后宫的道理,太皇太后既病重,六局女官都是有才之辈,大家可交给她们。
况且中宫之位空悬,如今孝期已过,大家是该充盈后宫,争取早日诞下皇嗣。”
此话一出,这下不仅是柳姒,就连柳承明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你要我纳妃?”
他一字一句,声音阴沉,明显处于发怒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