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早上,奉孝从床上爬起来,见史阿还在酣睡,便没有打扰他,自己悄悄洗漱完毕,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下楼后,他看到周昕已经在内院等候多时。
两人各自牵出马匹,按照事先打听好的路线,启程前往八公山。
他们穿过寿春城的北门,沿着官道一直前行,大约行进了二十多里,八公山的轮廓逐渐显现。
“小兄弟,相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能否告知?”眼看快到目的地,周昕放慢了马步,饶有兴趣地问道。
奉孝心中略有疑虑,不知周昕为何突然打听他的名字。
不过,既然同行一段时间,也算是缘分,于是他答道:“小弟姓郭,名川。”
“郭老弟,幸会!前面山脚下有个村庄,我们先把马寄存在那里,然后步行上山吧。”周昕搓了搓手,试图驱散寒意。
“好!”见对方安排周到,奉孝点头表示同意。
此时正值深冬,雪刚刚融化,外面寒气逼人。
村庄里大多数百姓还未起床,只有几户勤劳的农家在屋前铲除未化的积雪。
听到马蹄声,他们纷纷探出头来张望。
两人找了一家面善的农户,给了一些铢钱,拜托他们照看马匹,并约定下山后再给剩余的报酬。
“你们是要上山采药?”一位大叔听到他们的谈话,好奇地问道。
“正是,老丈,我们要上山采一种叫乌蔹莓的稀罕药草,不知村里人可曾见过?”周昕恭敬地施了一礼,轻声问道。
大叔微微一笑,说道:“听说过,这种草不长在平地上,专门爬在险要之处,但还真没见有人采回来过。”
两人听后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思量:连常年居住在此的村民都没采到过,看来这药草确实难寻。
“这大冷天的,山道滑,你们可要小心啊!”临走前,大叔好心地提醒道。
奉孝和周昕互相点头致意,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多么艰难,他们也要找到这珍贵的药草。
两人背上借来的药蒌和镰刀,沿着崎岖的山道艰难前行。
雪后的地面湿滑,他们不得不紧紧抓住道旁的低矮植被,借力向上攀爬。
“我记得三年前在吴郡见过乌蔹莓,茎表面紫红色,有纵棱,叶子对生,像鸟足一样,郭老弟,你可要仔细留意!”没走多久,周昕便开始分享他对草药的经验。
周昕年纪大,见多识广,郭嘉点点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左右环顾,寻找他描述的植被。
“乌蔹莓喜欢凉爽阴湿的地方,我看我们光走山道是很难找到的,得进林子里去!”周昕对自己的判断充满信心。
“周兄尽管带路,我跟着便是,镰刀在手,不怕荆棘!”郭嘉咬紧牙关,坚定地说。
两人离开山道,钻入密林,专门寻找山石夹缝和阴凉之处。
山林湿漉漉的,很快他们的衣襟也湿了一半,蚊虫叮咬让他们浑身难受。
走了不久,郭嘉使劲挠着小臂,掀开袖子一看,几块红肿布满了手臂,但他只能忍着,免得被同行笑话。
“那个是不是?”郭嘉眼前一亮,发现了一株疑似周昕描述的植物。
两人欣喜若狂,顺着所指之处大步接近,随后停下脚步,仔细观察。
“乌蔹莓有纵棱,这株草虽然茎的颜色对得上,但没有纵棱,不是!”周昕摇了摇头,郭嘉顿时感到失望。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两人腹中饥饿,只好从背篓里拿出农家买的干粮充饥。
“周兄,你主政的丹阳在什么位置?”奉孝在进食间与周昕聊起天来,似乎对寻药的希望渐渐渺茫。
“在长江南岸,秣陵以东,曲阿以南!”周昕一边嚼着干粮,一边回答,提到丹阳,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向了卧病在床的老母亲。
“原来如此,那你岂不是也在等着长江解冻,乘船过江!”奉孝恍然大悟,难怪周昕如此着急,显然是不想再等到开春。
“莫非,兄弟你,也要过江?”周昕嘴角微微上扬,感叹两人竟是同路,有缘千里来相会。
“嗯,我要去吴郡,见一个老朋友!”奉孝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同路啊,去吴郡得路过丹阳郡,到时候去我府上小聚,呵呵!”周昕显得颇为兴奋,拍了拍奉孝的肩膀。
虽然奉孝对丹阳的具体位置不甚了解,但他记得戏志才曾提起过这个地方。
汉初,李广的孙子李陵率领五千丹阳兵,对抗八万匈奴精骑,在援兵不至的情况下竭力死战,最后只剩下四百人撤回关内。
以匈奴骁骑之勇,五千丹阳兵竟能令单于丧胆,几乎要撤退,最后探知李陵无援才敢进攻,丹阳兵的善战可见一斑。
“丹阳出勇士,周兄可知?”奉孝眼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周昕任丹阳太守,手下必然有精兵,这日后将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嘿嘿,这你也知道!”周昕点头默许,丹阳虽然不如扬州其它郡县那般富饶,能产茶产铁,但丹阳人不服输的性格却是独树一帜。
这种性格造就了军队铁一样的精神和纪律,是他这位地方太守引以为傲的地方。
“难怪,扬州各地闹黄巾,唯丹阳平静如初!”奉孝将最后一口干粮送入嘴中,细细咀嚼,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不仅丹阳安宁,我郡还出动精兵,帮助临近几个郡县稳定局势呢!”周昕自豪地说道,眼中满是骄傲。
“那也是一大功绩,朝廷,咳咳,没有表彰老兄么?”奉孝听周昕这么说,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自豪感,仿佛自己也沾了光,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在安排。
“哎,十常侍向我索要贿赂,要是能出得起钱,此刻我已经带上母亲去京师求医了,可惜,我为官多年,却没攒下多少积蓄,只能推辞!”周昕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无奈和失落。
“哎,这世道,立了战功,一样要靠钱买官,难为周兄了!”郭嘉叹了口气,心中对这世道的黑暗和不公充满了无奈。
稍作休息后,两人继续在林中摸索前行,突然,周昕回头竖起中指,放在嘴边,“嘘!”
奉孝立刻警觉起来,身体伏低,靠在一棵腕粗的树干上。
他们屏住呼吸,耳朵竖得笔直,紧张地听着林中的动静。
突然,密林深处传来一阵沙沙声,细微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吼!”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打破了寂静,一只斑额大虎从树丛中猛然跃出,四脚撑地,朝天怒吼,仿佛在宣示这是它的领地,任何人不得靠近。
紧接着,它低俯着脑袋,做出准备跳跃进攻的姿势。
这一幕吓得两人双腿发软,仿佛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奉孝心中大叫不好,没想到自己来此人间不过十几载,今日竟要命丧此地。
他的心跳如鼓,冷汗直流,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