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京师半年有余,还是第一次进入皇宫正殿,奉孝被宏伟的宫廷建筑所震撼,难怪从古至今那么多人,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以数万甚至数百万计人的身家性命去换金鸾宝座,谁都想当天子,原来天子的境界绝非凡人能想象的。
穿过嘉德殿,往左侧一百步,再向右转,便至兰台,这里是宫中藏书之地,天子通常空闲的时候便在兰台,这里方便查阅典籍。
此时刘宏并没有看书或习字,而是坐在兰台中央水谢玉亭之中,专程等待郭奉孝的到来。
“都下去吧!”天子朝四周站立的一众宦官摆摆手,尽皆退至殿外,看来自黄巾事发后,内宫的宦官们便老实许多,毕竟封谞与徐奉开刀问斩时的血腥场面,他们是亲眼所见,那种恐惧刻到骨子里。
刘宏见白衣少年风度翩翩而来,回忆起自己年少时也是这般意气风发,从容且自信,不由的羡慕起来。
“朕听说,你执意要回颖川,怎么,我的鸿都门学装不下你郭奉孝?”刘宏摆出一副不乐意的姿势,他其实不想这么个得力助手离开。
至少遇到什么难处,可以移驾到鸿都门学一起商议。
正因为奉孝是白身,又没有政治背景,有勇有谋,所以天子更加相信他,而不是宫内那些要员参谋。
“陛下,在下并非不愿意呆在鸿都门学,而是家乡遭难,放心不下,想回去看看!”奉孝怕被误解,于是尽力解释。
“打打杀杀是武夫们的事情,一介书生,回到那刀兵之地,又能做些什么呢?反而将自身置于水火之中,不是明智的选择啊!”刘宏指了指对面石櫈,示意对方坐下。
“陛下,我去意已决,还望成全!”奉孝已经下定决心,谁都无法阻挠。
“奉孝,你这一去,方刚建立的功勋便荡然无存,你可甘心?”天子本欲按功封赏,给他个宫中官职做,却不想这一计划被他的离开给打乱。
“做官不是在下的本意,陛下,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我就是做一名普通百姓,也便知足矣!”
刘宏点点头,看来这小子是留不住了。
“进来吧!”他朝亭外呼唤一声。
只见有个身影从楼台之上飞身而下,敏捷落地,随后腾空而起,径直飞过小池荷叶,落于亭内。
差点没将奉孝吓环,难道这世间真有轻功之说,此等功夫,若是能上战场,取敌将头颅如探囊取物。
放眼望去,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比自己矮半个脑袋,但是他的功夫严重超出年龄。
“这是虎贲将军王越的关门弟子,名叫史阿,你若一定要回颖川,就带上他,可保你一路安全!”天子颇为得意的介绍,这样的人才,本来是要培养成大内侍卫的,也只有郭嘉才能让其忍痛割爱。
“就当是你这次立功,我打赏你的吧!”刘宏补充道。
“多谢陛下!”郭嘉当然无法拒绝,有了这名少年在,自己日后闯南走北便可高枕无忧。
“这位小兄弟乃将军之才,方才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奉孝简直被他迷住,上去拱手。
却见那少年只摇头否认,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呃,陛下,他为何不说话?”奉孝觉察到史阿的怪异之处,于是问道。
“哦,史阿自生下来便有口疾,是个哑童,不过你说的他是听得懂的,而且,他的耳力绝佳,十步之外的落叶声都可听得真切!”天子对史阿还是比较了解的。
郭嘉突然有些怜惜眼前这位少年。
奉孝乃是孤儿出身,本以为自己够可怜的了,现在看来,还算幸运的。
“奉孝,既然你执意回去,我就不阻拦你,带上史阿一道!”刘宏觉着这也是他能够做的事情了。
“谢陛下!”
与天子辞别,郭嘉带着史阿出了皇宫,乘车回到鸿都门学。
刚进学院,便踏着轻快的步伐来到西院那间低矮的民宅。
草药依然长得茂盛,怪老头还是每天忙个不停,不过现在,他的草药可是派上了大用场。
“老师傅,老师傅!”见对方没有察觉有客人来访,奉孝大声喊了两下。
“哎呀,是奉孝啊,哟 ,还带了个新朋友!”怪老头呵呵笑起来,一脸的慈祥。
“老师傅,明天我便要启程回颖川,特意来和你道个别!”郭嘉说明来意。
“哎呀,我一个老头子,说不定哪天就死悄悄了,有啥好道别的,等你下次再来,我或许还在这里种草药,又或许坟头上都长出草药了,哈哈!”老人开怀笑起来,整个学院,也就郭嘉时不时来看看他,除此之外,很少有人来。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再不告诉我,只怕以后我跟人提及你,不知该如何称呼!”奉孝一直想找机会问来这,没顾得上,趁现在有空,不妨再问问。
“我姓张,名机,字,字仲景,哎呀,老糊涂了,你不问,自己都快忘记了!”老头摸了摸头上白发,呵呵笑起来。
“张师傅,嗯,我记住了,那,再会!”郭嘉点点头,向张机挥挥手,便带着史阿离开西院。
张机也没有再抬头看他们一眼,仍然给土里的草药浇水。
第二日,乐松领着几名学子送郭嘉上路。
“这两匹快马是鸿都门学马厩里面最好的马,你们放心骑,每天早晚各喂一次草料便行,饮三回水,切记,要照料好它们,回来之时也要带回来!”乐松表面上在叮嘱照顾好马儿,实际上是希望他们照顾好自己。
“奉孝哥,这次没我陪在你身边,要照顾好自己,回去代我向父亲问好!”荀采有些不舍道。
“兄弟,保重!”阴瑜上去拍了拍奉孝的肩膀说道。
“这里还有一封书信,是写给荀院长的,一定帮我带到!”乐松从怀里掏晚夜书写的信件,塞到奉孝手中。
郭嘉朝他们点点头,看着时辰差不多,于是翻身上马。
“各位保重!”他朝送别的师生们马上拱手。
“驾!”两匹马驮着人和干粮奔向官道。
最后回头看一眼待了半年的鸿都门学学院,奉孝眼角有些湿润,这个陪他度过一百多天的学院,是如此亲切,而此刻,他就要离开这里,走向新的征程。
青山依在,绿水常流,两人驾马飞驰,沿着南向的官道直取颖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