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汝等好大胆!”阴瑜一身黑衣差服,带着几名衙内快步赶来。
都是十七八岁的青年,个个体格健壮,上来便将那些宦官挤到一边。
“哟呵,还扮上了!”为首宦官着实没想到,这帮年轻人血气方刚,天不怕地不怕竟然。
“谁敢动这两位姑娘,我便依法处置!”阴瑜唰的抽出腰间宝剑,虽然尚未开刃,但也能伤人,再说阴瑜从年少时便习武,颇有些身手。
见这几个年轻人来真的,宦官们一时还真不敢动手,双方僵持着。
“贵人,这帮人太过放肆,若不惩戒,以后这天街恐怕难以管制!”为首宦官不敢造次,不是因为阴瑜,而是他没有得到确切指示。
那位贵人脸上毫无波澜,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起身往外走去,其中两名宦官紧随其后。
众人疑惑,等到贵人与宦官们的背影消失在街面上,都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全部拿下!”为首宦官收敛笑容,冷哼一声,厉声命令。
剩下的几名宦官便不再隐藏,直接动起手来。
其中的一名,轻易便将阴瑜等人手中兵器卸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敢问,尔等到底是何人?”奉孝见都被拿下,也不差自己,于是挺身而出,直问为首宦官。
“岂是你一小小商贩能问的,将他也带走!”那宦官根本没正眼瞧奉孝,朝外面一摆手,便押着店里几乎所有人往外走。
却说楼上那两人早已趁乱逃脱,无人问津。
随着窗帘紧捂的马车,接近一个时辰辗转,最后被赶下车,灰色天空下,新的地方戒备森严。
被捆绑的众人看到一处地下入口,沿着落满枯叶的石阶,被宦官们推搡而下。
中途阴瑜等人破口大嗓,但无济于事,此时已经是声嘶力竭,只能任人宰割。
进入地宫后,便能听见铁门开合之音,这里显然是座审讯犯人的监狱。
奉孝与阴瑜及那几名官差学子关在一处,至于蔡琰与荀采从岔道分开后,便不知去往何处。
将牢门锁起来后,那些宦官便各行其事,没人再搭理他们。
“我等又未触犯王法,无凭无据,为何捉我们!”那几名学子自言自语起来。
阴瑜冷哼一声,他其实早就看出端倪,那些穿五色服的人,都是宫内待从待中,随便挑出一个都可令四品以上官员瑟瑟发抖。
“要不是他们招惹采儿,我也不会决意要招惹他们!”阴瑜只恨时运不济,犯下这等蠢事。
他见郭嘉坐在草堆上一声不吭,于是凑过去冷嘲道:“原本你可无事,为何要强出头,傻不傻!”
奉孝微微笑道:“今日无事,不能保明日无事,也不能保今生无事,到这般地步,谁能逃得掉!”
“你就是个疯子,不懂你在说甚么!”见说不到一块去,阴瑜骂了一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于草堆上。
“我要见你们主事,开开门,我是颖川太守阴修的公子,快开开门!”他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发狠似的踢打狱门,疯狂叫喊。
身为名门子弟,尚未举廉入仕,便被关入大牢,以后出去还如何见人,他于心不甘。
但此时就像没人一般,任他怎么呼喊,大牢之中都悄无声息。
阴瑜继续瘫坐在地上,喋喋不休,其它学子见了,不敢再言语。
堂堂颖川太守的儿子都没人理会,其它人更不用妄想会能被放出去。
话说回来,这冷冰冰湿漉漉的大狱,这些学子还是第一次体验,偶尔从草堆里窜出来一只耗子,几乎将他们全部吓得跳起来。
唯独奉孝盘腿坐在地上,不为所动。
“自以为是的家伙,还装起圣人来!”阴瑜没地方撒气,只能冲着郭嘉叫唤。
一顿苦熬,大约过了三四个时辰,有些人终于忍耐不住,趴在草堆上呼呼大睡起来,此时月上窗外枝头,一种不明的鸟叫伴随众人入睡。
奉孝似乎也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浑身奇痒,将手伸入衣内抓挠不止,有人甚至从腋下掏出蠕动的虫子,实在恶心。
平日这些大少爷们富贵舒适惯了,如何经得住监牢腌臢的生活,有人失声痛哭起来。
“诸位,一点小事就哭爹喊娘,何以当得起太学学子之名?”听着满屋的哭声,奉孝实在难受,于是奉劝众人道。
被他这么一说,那些脆弱的学子只感脸红,于是又隐忍半刻。
眼看又到了饭点,也不见狱吏前来送饭,几乎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学子们饿得肚子咕咕叫。
像池塘里的一片蛙鸣,此起彼伏。
“这群杂秽,难道是想将我们饿死在这狱中不成!”阴瑜纵口又骂了一句,之后实在是连骂的力气都没有。
又过了半日,所有人只剩下喘气的力量,躺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奉孝看了看从窗外射进来的一缕阳光,心想难不成这条小命就要草结于此。
整座狱房死寂一般,像是临死前的冥想。
这让奉孝回忆起幼年时那些难以拼凑的记忆,孩童,无忧的欢乐,仿佛又回到阳光明媚的夏天,自己在路边把玩黄泥。
那个清秀的书生背着半袋书在乡道上艰难行走,他脸上,身上,都淌着擦不尽的汗水。
“你这是在堆砌何物?”书生满脸友善,有种路边小孩不会拒绝的善良。
“我要造个大大的城池,能给乡亲们遮风避雨,还可以养牛养鸡,种田种菜,还有我们读书的地方!”
“把城墙垒得高高的,让盗贼无法翻越,让坏人不敢闯入!”
“好极好极!”那书生点头赞许,于是放下背上包袱,帮他和泥,一大一小,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
“你叫什么名字呀!”很快,坚固的泥城建造完毕,书生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也帮小孩拍去身上的泥土。
“我姓郭,起初没名,村里人说我父母早夭,便取了奉孝二字!”
“奉孝,好名字!”书生愣了一下,似乎联想到了自己,这不正是二十年前的自己么,那么相像。
“奉孝,奉孝,你睡醒醒!”
“奉孝!”有人猛推了他一把,郭嘉缓缓从沉睡中睁开眼皮。
“蔡博士!”蔡邕那张古瓜似的脸在奉孝眼里慢慢清晰起来,这一醒,渐渐觉得全身在充血一般。
等到四肢恢复知觉,才勉强从草堆里抬起头来。
蔡邕和另一张半生不熟的脸这才全部铺开。
“他便是志才兄的弟子啊,果然长得聪明伶俐,这趟没白来!”韩馥捧着大腹子呵呵笑起来,此番没有他托人,只怕蔡邕是进不来这间牢房的,所以,戏志才欠自己一个大大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