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何以长叹?”蔡琰对奉孝与众不同之处颇有印象,见其独自而行,遂跟了过来。
“唏嘘出身不佳,不能与诸位师傅同堂共语!”见那女子望如秋水,仿佛一眼便能看穿人心,奉孝也不加掩饰,实话实说作罢。
蔡琰点点头,他随父亲往来于宾客间,巡游于群僚之侧,自然知道士林交际之要害,没有显赫身世,又无名帖,便无法与众佼佼同席共语,不过此地乃太学,主冶学问处,不论身份,皆为同修。
“此言谬矣,今日之卢子干,有事未至之杨文先,一个乃当朝议郎,一个为宫中太仆,皆为经典而来,抛去官职,俱乃同修也,若以学问之事资之,又有谁人会拒汝于门外呢?”
“只怕是有人轻看了自己,不敢上前求教罢了!”说到此处,蔡琰掩袖,咯咯轻笑起来。
她言之也有些道理,或许是自己想多了,郭嘉也跟着自嘲起来,如此说来,胸中豁然开朗。
“多谢姑娘开导!”奉孝施之以礼,表示感谢。
“我听说你游历南方,路上有许多奇闻趣事,可否说来听听?”不知是哪个多舌,跟眼前这位天仙般女人讲自己的过往,不过奉孝也心存感激,这样与蔡琰便有了话题。
“也没他们说得那么有趣,如果蔡姑娘有兴趣,我便讲讲,还请移步那边芳亭,且听在下慢慢道来!”看了看光景,时辰还早,站在路边也不方便长谈,于是郭嘉主动邀请。
蔡琰自然愿意,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移步道旁八角亭内,借着亭中石椅,促膝长谈。
从远处观之,两人一会神情紧张,一会开怀大笑,看来聊得很是投机。
却不知荀采正四处寻找奉孝,躲在一棵碗大桃花树背后偷窥,只后悔不该把那蔡琰当成知已,没想到竟来抢他奉孝,心里又气又恨,实在看不下去,跺跺脚负气而走。
聊着不觉天色暗淡,两人意犹未尽,都有些不舍。
“真是有趣得很,天色已晚,不如今日便到此时,来日空闲再讲与我听如何?”蔡琰虽不情愿,但奈何人间有日月,于是先开口辞别。
“也罢,如此便散了!”奉孝正好也口干舌燥,想回去喝口水。
于是两人离亭而去,一同返回舍区,在廊道处各自归舍。
奉孝回到房间,摸了摸脸,有些烫手,他回忆起过往,从没有如此感觉,暗暗叫奇。
离开颖川数日,不知叔父志才如何,是否已返回学院,他想修书一封回去,于是查找纸墨,奋笔急书,交待在京情况。
翌日,学子开始为师傅校验典籍。
主要是反复查对典故,检查引经据典有无批漏,避免有错字漏字或歧义之处,作业不难但极为繁琐,有时为纠一字之差,需要翻阅上百简书卷。
每日作业时长为四个时辰,分别为辰、巳、未、申,午时含午食及午睡,其余时间各自安排。
相对而言,自由安排的时间比为丰富,学子们也会切磋其它技艺,如蹴鞠、投壶、角力、击剑等,但奉孝体弱,几乎都不参与。
女学子更好宫舞与乐技,如琴、瑟、笙、笛等,奉孝也学了些乐器,虽无精通,但皆能把玩,于是乎,常与女学子们混迹在一起。
蔡文姬喜好弹琴,闲时便会在临水之处独自弹唱,引来无数学子,成为太学一道风景。
这日郭嘉正在房间给叔父写信,却听见房门被敲得稀碎,取栓看之,竟是荀采气急败坏而来,手里拿着根竖笛,见其嘴唇干燥,奉孝给她倒水。
“这破笛是不是坏了,吹都吹不响!”荀采将那笛子摔在案上,扭坐一旁。
平日并非细致之人,怎的突然学起细致活来,况且乐器这行,灵感居多,需要静心养性,以巧劲取胜,急功近利,适得其反。
奉孝拾起长笛,拂袖轻拭,将笛孔傍于唇间,含气而吹,五指连动,手腕发力,一首《广陵散》前奏宛如凤吟,顿觉满屋仙气,耳间轻盈,让人怡神。
“哼,你这是故意气我,这么多好听的曲子不吹,非要吹她也会弹奏的!”娇喝打断笛声,荀采由气变怒,瞪大眼睛似要咬人。
“笛子没问题,你是你没耐心,学学人家蔡姑娘!”荀采的脾气渐长,奉孝拿她没办法。
“不学了!”本来想,既然琴技不如人家,换个笛子来吹,结果事与愿违,只好再次放弃。
看来人比人,气死人,荀采摔门而出,留下奉孝独自摇头叹气。
“采儿,要不跟我捕蝶去吧,那边好多花,各种颜色的采蝶!”门外候着的阴瑜笑脸相迎,想趁机捡漏。
“滚!”
这一番闹,弄得郭嘉没心情续写书信,再说来太学已有月余,给叔父写信不下十余封,都没有回音,尚不知颖川情形,也是件烦心事。
于是弃笔掩墨,披起外衣,也出门吹风去。
不几日便霜降,夜时格外寒冷,也不想打扰他人,选一条僻静小路,且行且思。
行至西院库房处,听见隐约有人声,如此深夜,何来声响,莫非有贼盗之徒。
奉孝寻声上前,风声之中,实确听见女子的呼喊声,颇熟。
“你等拦我作甚,让开!”
“姑娘,兄弟们对你垂涎已久,赏光去那边饮几标酒如何,这大冷天,肯酒热身!”
“岂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之理,快让开,我要回屋!”
“同修一场,就饮杯酒,这点薄面都不给?”
“再无理,明日告之我父亲,小心免除你们的学名!”
“哎呀,只要姑娘恐赏脸,几个学名算什么,这书不读也罢,哈哈!”
“大胆狂徒,放开我!”
听起来情况越来越危急,奉孝顾不了那么多,奋力冲向前去,横在姑娘之间。
“你,你,是你这个臭小子,别坏我等好事,滚开!”寻声望去,猜得不错,正是刘氏三兄弟,为首便是那猪头猪脑的刘璋刘季玉。
“圣洁之地,岂能容你们这般撒野!”奉孝喘着粗气,要说缠斗,他没有丝毫把握,只能回头呼道:“姑娘你先走!”
回头一惊,那姑娘竟是蔡琰,两人同时愣住。
“打他!”刘氏三兄弟气急败坏,什么都不顾,扣掌成拳,同时扑上来。
“还不快走!”奉孝推了一把蔡琰,用身体挡住拳脚。
蔡琰如掉线的风筝,拔腿便跑,也不知道跑去何方,边跑边喊:“打人啦,打人啦!”
“今天非不弄死你不可,坏爷的好事!”刘璋朝掌心吐了口唾沫,雨点般的拳头砸在奉孝身上,疼到心里。
“四弟,再打要出人命,要不算了!”刘范见来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虚道。
“呸!”刘璋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后踢一脚,便领着两兄弟拾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