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封不透光的房间,阴冷潮湿。
老鼠与不知名的虫子不时从她身体上爬过,留下令人恶心发毛的触感。
慕容瑛已经整整十天水米未进了,又冷又饿,加上掉下裂缝时所受的伤,整个人奄奄一息。
数日前发生的事,再一次在脑海中闪现。
她借送食物的机会靠近云大锤,还没来得及动手,一阵落石袭来,将她打入裂开的地缝。
幸而有人垫在身下,她还留了一口气,不一会儿,云峥带着昏迷的云大锤爬下来。
为了活命,她自爆身份,请求云峥带她一起走。
再醒来就是这里。
这些天她已经想明白了,那阵落石并非因为余震,肯定是云峥干的。
他对云枝还未死心,借这个机会将她带走,打着双宿双飞的主意。
裂缝那么高,摔下去的人当场毙命,除了云峥这个疯子,谁会想到从那里逃生?
太子忙着收服邻国,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暮云关那些人就算找,云峥在那里经营那么久,肯定也能扫干净尾巴。
地震中失踪的人不计其数,找一阵找不到也就跑到了脑后。
等赵玦与佛手那些人回来,云峥已经不知道带着人逃哪儿去了。
谁会想到大桓的太子妃,已经被人带着瞒天过海,去了别处?
她虽不能亲手杀了云枝,但这个结果比取她性命还让慕容瑛痛快。
云峥是个疯子,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她绑在身边,从此只能隐姓埋名,一辈子躲躲藏藏。
她可是离后位一步之遥了啊。
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和一个永远见不了光的身份,以后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对云枝的凌迟。
她平等的憎恨那两人,他们就应该绑在一起,一辈子相互折磨。
她一定要活下去,长命百岁,亲眼看着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
可云峥没有给她任何医治,只将她关起来,任她自生自灭。
吱呀……
门开了。
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进来,停在她身前。
“你要见我?”
慕容瑛艰难的撑起上半身:“救……我,哥哥……我是幻儿……”
一灯如豆,影子点了点头:
“知道了,所以才允许你活到现在。”
慕容瑛艰难的往前爬,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哥哥,给我……水……”
“呵,哈哈哈哈……”
影子蹲下来,露出那张俊美而阴郁的脸:
“幻儿,换了一张脸为什么不好好去过自己的日子,为什么还要执迷过去?”
慕容瑛的眼角流下混浊而粘稠的液体,脸上的血迹已经变黑。
多日食水短缺,让她整个人都如同风干的橘子一样干瘪了,嘴唇上全是破皮,长发覆面,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阴森可怖。
“我……我想哥哥。”
“想我?”
云峥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你到暮云关多久了?不与我相认,若非在涯底受了重伤,不会叫住我。”
他伸出苍白的手,托起她尖细的下巴,认真仔细的打量着她:
“天意真是深不可测,让枝枝和我重生,让你换了副皮囊,可惜啊,你自己不争气,亲手搞砸了老天爷给的机会。”
奄奄一息的慕容瑛惊恐的瞪大眼睛:“重生?”
云峥推开他,起身抽出自己的衣角:“很奇怪吗?”
他抖了抖双臂,志得而意满:
“若非重生,我怎会知道落霞山地动?怎会提前布局,将这里划为领地,绸缪今日这一切?”
慕容瑛惊恐的看着他,忽然开始心悸:“你……”
云峥垂下头,看待一只蝼蚁一般:
“我在山林里看得很清楚,你打算刺杀枝枝是不是?蠢货啊,原本可以不死那么多人的,为救枝枝我只能提前动手。”
“你看看,你和枝枝的差距就在这里,哪怕都得天造化,重新来过,你还是改不了愚蠢,伤了那么多无辜,这都是你的罪孽。”
慕容瑛抖若筛糠,恐惧与绝望在心底无限放大。
她知道他为什么不给自己食物,也不给她找大夫了。
他根本没想过让她活下去!
恐惧与绝望的另一个极端是愤怒,“我是你亲妹妹!爹娘在天有灵……见你这般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云峥一脚踹在她腹部,将她踢到墙根,然后在她跟前蹲下来:
“别跟我提那些,你们,,侯府的每一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伤害枝枝的罪魁祸首,我不亲手杀你,只因我二人血亲,杀你有违天道,恐遭反噬。”
“我还要活很多年,与枝枝永远在一起,至于你,我愚蠢的妹妹,就去地狱跟爹娘一起赎罪吧。”
慕容瑛忍过腹部那阵剧痛:“你连爹娘都不敬?”
“他们不值得我尊敬!幻儿,你是否疑惑我为什么容不得你活命?因为前世,若非你给枝枝下药,让她被马房的人糟蹋,我跟她不会是那样的开始。”
白得透明的手握住她细弱的脖颈:“我与枝枝的悲剧,侯府是元凶,你是刽子手,你还有脸找枝枝复仇?”
在慕容瑛翻白眼的时候,他忽然松开了力道:
“我不杀你,脏了我的手,你就待在这里,享受等待死亡的乐趣吧,哈哈哈哈哈……”
走上地面,春日阳光正好。
他站在太阳底下晒了好一会儿,才回到鸿歌把守的房间。
推开房门,床上的少女受到惊吓一般蜷缩在床角。
他大喜过望,快步走过去:“你醒了?你混睡了好多天,我好担心……”
少女从手臂里抬头,惊疑不定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轻偏着头:
“你是谁?”
云峥眸光一凝:“你说什么?”
少女再次后退,可她身后便是土墙,她已经无路可退。
大眼睛蓄满了泪水:“这是哪里,你是谁?我的头……”
她抬手碰到后脑勺的伤口,发出痛呼。
云峥爬上床,控制住她的手臂:“别碰,你伤到了头,枝枝你不记得我了?”
“枝……枝?”
鸿歌给云枝把过脉,翻看她的瞳孔,“应当是脑部受到撞击后形成血块,造成失忆。”
云峥背着手,面上一派平静,身后的双手却紧紧握住。
“失忆?忘了我,也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