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汐瑶款步迎了出去,里正是麦田村的管事,现在借住在这里,自然不好得罪他女儿。
桃叶接了主人沏茶的瓷碗,期期艾艾的说出想要江汐瑶指点一下她的绣计,她的嫁妆被子自己绣的不尽人意,昨日看了春妞的衣裙,惊为天人,今日上门讨教。
“我可以付你工钱,不白要你帮忙。”生怕江汐瑶不答应,桃叶拿出粗布包着的几个鸡蛋来。
江汐瑶见她如此上道,不忍拒绝,满口答应。
仔细看着桃叶送来的绣品,江汐瑶不住摇头,绣活做的实在太过粗糙,被子绣品画面死板,灵气不足,光绣着一对鸳鸯,居然没有水塘,荷叶,花朵之类的做衬托,干巴巴的,太缺乏设计感。
里外检查一遍绣了一半的被子,江汐瑶沉下心来,一针一线地指点桃叶该怎么做。
“你看这里,用平针绣法,针脚紧挨,用这种针法,可以让花瓣看起来更加逼真,在鸳鸯下面绣上微波荡漾的池水,再辅以碧叶荷花,就生动多了,由上到下的层次感也出来了,色彩又丰富,看起来好看多了。”
桃叶专注地盯着江汐瑶的绣工手法,试着按照江汐瑶的指点绣了,然后惊喜地发现,原本平淡无奇的绣品仿佛被注入生气,一下鲜活灵动不少。
这样的绣品将来在婆家是相当长脸的,桃叶学的更来劲了,她将嫁衣都拿过来了,每天跟着江汐瑶学做针线。
村里有个绣技高超的外地姑娘,这消息没几天就传遍了麦田村,这是实用技巧,学好了过日子处处用得上。大姑娘小媳妇纷纷涌向江汐瑶借住的小屋。一时间,小屋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绣了一半的帕子拿来了,衣裙也有,还有头巾抹额之类,都希望能得到江汐瑶的指点。江汐瑶来者不拒,耐心地一一指导。
既是拜师学艺,这些学徒自然不好意思空手,有钱的拿铜板,没钱的拿米油蔬菜,江汐瑶也好说话,毫不计较。
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江汐瑶未曾料到,母亲当年要求她修身养性所学的绣活,竟在这偏远之地成为了谋生之技。只可惜不能在此地长住,要不然她能用这精湛的绣艺,教会麦田村女子们自立。
日子就在这充实的琐事中一天天流逝,三个多月下来,梁锦南的腿伤也好了很多,现在已经能下地慢慢走动。
眼见着梁锦南伤势一天天好转,江汐瑶想回蜀州老家的愿望又强烈了,现在是仲春,过了夏季动身,不出意外的话,能赶在冬天到来之前到老家。
麦田村住着也算惬意,民风淳朴,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生活很安逸。只不过实在闭塞,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江汐瑶想心事想的出神,春华连叫她三声,“梁姐姐,吃午食了。”
“小妹,想什么呢,这么入迷?”现在叫顺嘴了,梁锦南动不动就喊人。
“我想去县城打听一下情况,外面的时局到底怎么样了,想回蜀州。”
“啊,这么快就走,还真舍不得麦田村。”梁锦南不想走,这是他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天天面对江汐瑶,两人之间的情感早已超越了最初的膈应,相处无比愉快轻松,他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甚至开始留恋这里温馨的小日子。
“他乡虽好,却不是久留之地。”江汐瑶给粱锦南夹了一大块肉放碗里,打趣他,“天天有人侍候,有人陪着说话,你当然不想走了。”
“那你什么时候去县城。”
江汐瑶指着土炕上一条浅蓝襦裙道:“等我做好十条裙子,就可以去县城了。这些做工细致的活,镇里布店开价太低,不划算,我想拿到县城里卖去,卖多点钱也攒点盘缠。上月卖的那些帕子就给二十文一条,桃叶她娘讲,去县城能卖到三十文一条呢。”
“县城太远,一来一去要几十里路呢,你一个人怎么行。”
“叫上根叔根婶一起呗。反正我们有事就麻烦他俩,也不多差这一次,就算我请他俩去县城玩一趟,见见世面。”
江汐瑶是真心感谢根叔一家人,现在住的屋子后院是块菜地,根叔种了不少蔬菜,推开后门,红红绿绿的各种蔬菜长势喜人,豆角、绿叶菜,瓜果,赏心悦目的同时,随便自己摘着吃,分文不取。
投桃报李,江汐瑶也是知恩图报的。
挑了一个农闲日,江汐瑶一行四人出发了,本来没打算带春妞去的,小姑娘在家哭的只差没打滚了,镇里都难得去,这回爹娘去县城见世面,居然不带她,她没法不闹啊。
对家里最小的女儿,根叔一贯是宠着的,实在磨她不过,要她自己跟江汐瑶说,人家花银子的,还要在县城里住一晚,总要人家说了才算数。
春妞抱着江汐瑶的胳膊,又是姐姐,又是师傅的喊,江汐瑶根本招架不住她的眼泪卖萌,心一软就答应带她去了。
小姑娘如了愿,欢天喜地跑回家告诉爹娘。
梁锦南见状,便说:“小妹,你永远都是有求必应,心底善良的活菩萨,对我如此,对外人亦如此。”
江汐瑶嘴角翘了翘,没有接话。她望着春妞欢快的背影,心中也是莫名欢喜。自己的善良并非毫无回报,在这个偏远的麦田村,她得到了村民们淳朴的感激和友爱,在梁锦南那里,得到了他的舍命相护。
四人在晨曦中踏上了前往青云县城的旅途。清晨的麦田村无比宁静,沿途田野间的风光如画,碧绿的庄稼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久居京城的江汐瑶闻着空气中泥土青草气息,看远山横翠,微风轻柔地拂过面颊,久居深宅大院,从未有过这样的自由,这种惬意真是让人心情都放松不少。难怪梁锦南待在这儿不想走,麦田村山美水美和淳朴乡民,确实令人流连忘返。
青峰镇有通往青云县城的驴车,八文铜钱一个人,江汐瑶数了三十二个铜钱,根婶一把拉住她付钱的手,跟驴把式讨价还价,“我这个闺女,半大的孩子怎么能算八文铜钱,你也太坑人了吧,看着我们面生,想欺生是不是,我们明天还要搭车回来,你挣双份钱还不让一点?”
春妞也比划着自己的个头,“我就这么点高,我又不重,怎么着也不能算一个人吧。”
母女俩吵吵嚷嚷的,作势拉着江汐瑶要走,驴把式怕走了这单生意,只得让春妞免费搭乘,不占座位。
根婶把女儿抱在怀里,冲江汐瑶笑笑,能省一个是一个。
江汐瑶就知道带根婶来有好处,她不善于跟这些升斗小民打交道,拉下脸面骂街撒泼耍赖,这事她就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