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晴海大师被戈薇反常操作震惊到，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口。
他定定地看着戈薇，话含在嘴里化作一声叹息，无奈摇摇头，反手一挥，缠绕着桔梗的长龙松开利爪，盘旋一圈后回到晴海大师的法器中。
桔梗从半空中跌落，捂着脖子咳嗽，戈薇见状，顾不得对峙着的晴海大师，手上的箭甩到地上，一个箭步就冲向桔梗面前扶稳她。
“桔梗，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见桔梗咳嗽，戈薇焦虑地检查桔梗的脖子，“脖子受伤了吗？给我看看。”
几乎要控制不住声线的抖动，手足无措的触碰桔梗。
桔梗按住戈薇摸向她脖子的手，感受他微微汗湿的手心，轻轻摇了摇头，“冷静点，阿篱，我没有受伤。”
而戈薇捏了捏桔梗的手，凑近看了好几眼，确定桔梗身上没有额外受伤，这才彻底放下心。
他搀扶起桔梗，眯着眼睛警惕地盯着晴海大师手里的法器，生怕里面钻出来什么东西。
见状，晴海大师了然，手一翻，将法器收拢到袖子里。
当看桔梗和戈薇相互依偎在一起时，晴海大师还是忍不住多言一句，“人生死有别，少年，执念太深对已亡故之人并非好事，如果你真的用情至深的话，就放过巫女吧。”
戈薇愣了下，下意识看一眼桔梗，这和尚不会以为他是因为太爱桔梗，把桔梗从土里挖出来复活？
“难道不是吗？”晴海大师反问。
“诶？”戈薇捂住嘴，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还是悄咪咪和桔梗说，但晴海大师离他们太近，完全听进耳朵里。
戈薇眼珠子一转，扯了一把桔梗的手打断桔梗，在她之前开口道，“是。”
“但是……”戈薇声调降了几分，带着点伤感，“桔梗还有心愿没有完成，等她想要离开后，我会送她离开。”
晴海大师深呼吸几下，无话可说，劝不了一点，属于把话堵死的程度。
戈薇表情认真，“而且桔梗才不会害人，她只是身体和正常人不一样，她的心还是人类的心。”
“她和晴海大师一样，一直在默默守护着人类。”
“……”晴海大师将信将疑，一路除妖遇到拥有执念的人，妖怪，最后无一不变成损人害己的结局。
“你就这么相信人不会变吗？还是一个复活的死人？”
晴海大师此时已经心平气和，“巫女的身躯据我所知，应该是用陶土制成，这样的身体需要原来的魂魄支撑。”
“但这位……原本的魂魄根本不在，她是靠着大量死魂撑起的身体，你以为她还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吗？”
他的语言相当犀利，“少年，无主的身体只是一捧土，而土里的人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人，它只是身体的本能，是执念，也是欲望。”
晴海大师用最直接的方式撕开真相，人死就是人死，死亡后就应该安息。
戈薇皱眉，握紧桔梗的手，“不是的，桔梗的灵魂，在我的身体里。”
“什么？”晴海大师一时脑子转不过来，什么叫在他的身体里？
戈薇继续道，“支撑她的身体里也有我的灵魂，但是，身体和灵魂从没有束缚过桔梗，桔梗从来都是她自己。”
桔梗复活后从没向戈薇要过灵魂，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另一个时空，桔梗在乎的都只是，她自己是否存在这世上。
——“你既是我……留在世上的只要一个就够了。”
那是在幻境山崖中，桔梗所说的。
戈薇心中酸涩，他好像明白，桔梗为什么要这么说。
复活后的桔梗……没有一个人，肯定她的存在呢。
犬夜叉、枫……桔梗生前认识的至亲，都希望她升天，即使是善意的，可这样的话，对于一个刚获得挚爱就枉死的少女来说。
真的，太残忍了。
仇人未死，心愿未了，爱人反目……戈薇不敢想，当时的桔梗得有多悲伤才能眼睁睁看着犬夜叉奋不顾身奔向另一个女人。
手臂微微收紧，桔梗感受到戈薇情绪的剧烈波动，从戈薇所说内容中回神，以为他是反驳太激动。
“阿篱，够了，不用多余解释。”
回应桔梗的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温热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她，驱散桔梗心中的冰冷，眸中微光闪了闪。
“……嗯。”戈薇闷声道。
晴海大师似乎接受一个难以消化的信息，他目瞪口呆地看看桔梗，又望望戈薇，这才惊觉忽略掉了什么，这两个人长得极其相似，而且细细感知，连灵魂气息一模一样。
“你是，转世……”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难怪，难怪巫女没有灵魂的身体能活动，和常人别无二样，第一眼见到时完全没发现她的异常。
还以为是执念操控着身体的妖怪，没想到……竟是这样。
晴海大师闭上眼睛平复心中波涛汹涌， 他对灵魂没什么研究，原来转世还能转换性别吗？如今也是开了眼。
转世爱上前世……嘶，晴海大师怪异地瞅了好几眼戈薇，这个消息比复活爱人更加令他震惊。
“干嘛这么看着我们？”戈薇不放心，抬高手臂将桔梗的脸挡住，“转世又怎么样？你不会这个也要管？”
没等晴海大师回话，戈薇撇撇嘴，小声嘀咕，“还是个和尚，净做些插手人家家务事的活，六根不净……哼。”
晴海大师:……这小子讲话好扎心啊。
“罢了，既然你不担心，那我也没什么话可说。”晴海大师被气到，甩袖转身。
踏出一步顿住，侧过身，余光扫了眼桔梗，语重心长，“巫女大人，及时止损，你生为巫女，不会不知道生与死……本就是人类必过的一关。”
他意有所指，“不要等到……”
桔梗微眯双眼，偏了偏头，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只一秒，眼前投下阴影。
戈薇面露不善，侧身挡住晴海大师的视线，暗暗吐槽，要走了还那么多话。
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晴海大师回头，这次没有停留大步离去，徒弟急急忙忙跟在他后面，没一会儿，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戈薇特意感知了一下，确定晴海大师不会突然从角落里蹦出来，舒一口气道，“总算走了。”
他松了松手上力度，低头看贴在胸口的桔梗，戈薇一愣，蓦然红了耳根。
忙放开手臂，僵硬地在空中划拉两下，“啊，对不起桔梗，我不是故意的，刚刚，一时情急，我、我……”
桔梗摇摇头，堵住戈薇语无伦次的嘴，“是我要谢谢你。”
“啊？”戈薇挠了挠后脑勺，“谢我？”
“嗯，谢谢你及时赶过来救我。”
这个啊。
戈薇别开眼，这得亏半路一个人胡思乱想，忽然就想到上午见到的和尚很眼熟，那不就是曾经从水中救下的和尚。
正是那和尚的师父被桔梗杀死。
遗忘的记忆一瞬间从脑海里一一呈现，戈薇顿时慌了神，牟足了劲往回赶，正巧赶上桔梗被晴海大师的法器困住的画面。
结果……“晴海大师的徒弟突然就从旁边冲出来拦截，害我跌倒砸在地上，哼，还好我力气大摆脱他的压制。”
将当时的情景复述一遍，戈薇愤愤不平，“好无赖的家伙，压就压吧，还堵我的嘴，莫名其妙说什么让我看你的真面目，可气人了！”
桔梗细细倾听，丝毫没有因为“真面目”而产生一丝负面情绪。
戈薇说着说着，语速渐渐慢下来，他凝望着桔梗，迟疑半晌道，“桔梗。”
“如果我没赶过来，你……会杀掉晴海大师吗？”
桔梗果断，“不会。”
意见不合而已，虽不会坐以待毙等着被杀，但也不至于下杀手。
而戈薇抿唇，他相信桔梗，可另一个时空里发生的……那一定有误会。
不料桔梗没停，继续道，“你呢？不也没杀他，选择……杀自己？”
嗓音不大也不快，却震地戈薇心头一颤。
哦吼，秋后算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