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师父、他们，我们……”晴海大师的徒弟语无伦次起来，这事对于他来说还是难得一见。
作为除妖的和尚，见惯了妖怪，但是对于巫女谈恋爱这件事上，他感受到来自世俗观念上的猛烈冲击。
晴海大师默不作声，注视着阳光下重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没有选择上前打扰。
巫女身旁那位少年，一看就是个人类，甚至周身纯净，有灵力环绕，应该是神官或者阴阳师家的后代。
生的白白净净，衣服怪异料子却是他见过最好的，也不知道谁家的公子。
啧，这两个人怎么走到一起去了？
虽说现在站出来，揭穿巫女的“真实”情况，更有利于另一个人的割舍，但……
“先别慌，静观其变，等落单了我们在去，不要伤到其他人。”
劝说下不安地徒弟，晴海大师暗暗叹息一口气，他一个和尚，了解世间妖怪和人心，却唯独不了解情情爱爱。
等到巫女独自一人的时候再劝说吧。
然而，他们蹲到腿麻，前方那两个人都没动过。
徒弟耷拉着脑袋，摸摸肚子，“师父，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刚想拒绝，晴海大师肚子传来呼噜一声，脸上的严肃没绷住，他没好气地挥挥手。
“去去去……你去找点吃食，我在这里守着。”
“是！”
晴海大师仰头望天，蹲守半天，不知不觉中，原来已经中午了。
戈薇中途醒了一次，被饿醒的，可阳光正好，一睁眼笼罩在桔梗的衣袖下，心中的充裕让他不想起身，闭目缓一缓刚醒过来的迷糊劲。
感受着腹部传来越发强烈的饥饿感，戈薇又忍耐了几分钟。
“咕噜咕~”
桔梗睁眼侧目。
攥着桔梗袖子的手指一僵，下意识回缩，缓慢地扯下去一些，探出脑袋。
只露出一双忽闪的眼睛，下面半张脸依旧盖在桔梗的袖子下，现在要是完整露出脸，保证能看到戈薇尴尬到脸红的表情。
“饿了？”
黑色的脑袋一拱一拱。
桔梗弯了弯眉眼，似乎在笑，“想吃什么？我让飞鸟和蝴蝶去准备。”
戈薇眼睛一亮，对呀，桔梗的式神他怎么给忘了，那岂不是可以不用起来？
他脖子一扬，往上窜出一些，不客气的提出需求，“饭团就可以，背包里还有一些剩下来的面包。”
桔梗收到后点点头，闭目几秒后又睁开，“好了。”
好方便……戈薇心想，要不要把太阳带过来呢？可是，神社里太忙，妈妈一个人肯定支撑不来，爷爷年纪大经不住忙碌，草太又要上学……
“欸……”他幽幽长叹一口气，要是有两个太阳就好了~
等等，两个？那他是不是可以再做一个式神？桔梗不也有两个式神，又没规定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式神。
戈薇顿时支棱起来，说干就干，爬起来在一旁书包里找纸和笔。
桔梗看得一愣一愣，戈薇的表情和动作一会儿一个样，她都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叹气，眨眼间戈薇就爬起来翻找着背包。
明明刚刚还一副赖床不想起来的模样……桔梗垂下眼帘，被戈薇用来盖脸的袖子收拢，搭在她的腿上。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随着人的离开，短暂地停留后渐渐消散。
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上面似乎还留有一丝余温。
戈薇拿好纸和笔，迅速回到之前坐过的位置，重新坐下。
躺下来和坐下来的姿势，虽然在同一个位置，但距离截然不同。
胳膊贴在一起，戈薇察觉到桔梗一瞬间地偏移，他侧过头，“嗯？挤到你了吗？”
桔梗下意识地摇头，挤到？不，是……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
戈薇稍作思考，唔，好像贴得太近，他胳膊都没法打开。
往旁边挪了一些，“这样好点吗？”
桔梗摆摆头，抬眸相当直白，“没有挤到，只是感觉太近了。”
“诶？”戈薇怔住，望着桔梗一时没反应过来。
太近了，但没有拒绝靠近，而且……很直接说出来没挤到＝接受他的贴近。
戈薇忙乱地错开视线，“是、是这样啊。”
双手无处安放，戈薇握住笔纸，皱起的纸掩饰不住内心地不平静。
脑子一抽，不知道怎么想，张口就是一句。
“那、那我，那我就挪回去……”
此话一出，戈薇头脑立刻清醒过来，只是他的身体和他声音同步，完全背离戈薇的大脑。
回神时，他好不容易挪出来的几厘米距离，在他恍惚间，重新合上。
桔梗轻笑。
短促的笑声彻底惊醒戈薇，戈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佯装正经地抬起手中笔，在纸画了几笔。
桔梗的笑声，也太、太……形容不出来，戈薇只觉得耳朵微微在发烫。
眼睛看似盯着画纸，实际上注意力完全不在眼神都是涣散的。
戈薇放弃笔纸，转而捂住发烫的耳朵，不用照镜子都知道，一定红的清清楚楚。
桔梗望着地上丢到一边的纸，上面画的一团乱七八糟的黑线，看不出是什么。
她问，“拿来怎么又不用？”不学习吗？
“写不了。”戈薇歪着头，定定地看着桔梗。
“不会写？”阿篱那个时代的知识……看不懂。
“不。”戈薇眯起眼睛笑，“不是写作业，我想再召唤一个式神，但桔梗笑得太犯规，我……静不下心。”
桔梗的瞳孔一颤。
“你一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戈薇放开手露出耳朵，脸上羞涩却大胆说出自己的所有，“耳朵好烫，心也是。”
说出来了。
戈薇迅速移开视线，不是不敢看，是不好意思看，心底唾弃自己的不争气，情话都说出口了，怎么看一眼还这么扭捏。
戈薇深吸一口气，开玩笑道，“哈哈，桔梗你要多笑笑呀，我看习惯就好，不然再这样下去，要是哪一天没控制住，亲上去可怎么办……”
呃。
戈薇气息乱了一瞬，亲、亲——
完了，好像、心动的更厉害。
声音在这里突兀地结束，令桔梗无法忽视。
亲？
已经想到这步了？
桔梗眸中复杂，偏过头略过这句话，“召唤你的式神吧。”
“啊，哦，好、好的。”戈薇眼神涣散，顺从地拿起笔纸，盯着纸面。
他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什么看人家笑就想要亲？啊啊啊——戈薇内心有个小人，抱着头发出一声悲鸣。
简直、是个，登徒浪子。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性别，对着另外一个女生，说着露骨（划掉）大胆的话，戈薇心中道德感比以往来的更强烈。
别说制造新式神，戈薇好似要蒸发掉。
蹲在附近草丛中的徒弟捧着讨来的饭团，一口咬下去，口齿不清道，“师父，他们在说什么？那个人手里有好多纸，好有钱的样子啊——”
他蓦地抬头，眼神迷茫，“师父你打我干什么？”
晴海大师:“……吃完了再说话。”
还好徒弟灵力浅薄，这个距离听不到那边两人的对话。
晴海大师怀疑人生，他是离开城镇太久，还是游历的地方不够多，现在的年轻人说话都这么、这么肉麻吗？
他默念经文，眼观鼻，鼻观心，用灵力堵住耳朵，还想着偷听一下在画什么符咒，结果听到一段……老和尚顿住，加快了默念经文的速度。
等到飞鸟送上来饭团，戈薇纸上多了几团黑乎乎的线团，至于式神……戈薇心神早乱成一团线，画都画不出来个小人样，更别提召唤式神。
忙碌半天什么都没做成，戈薇半睁着眼睛，接过饭团，“……谢谢。”
摆烂似的一丢笔，愤愤咬下一口饭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