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郑伯易身披战甲,率领着郑国公卿们登上新郑那巍峨高耸的城头时,一股凝重而压抑的氛围瞬间笼罩而来。
他们放眼望去,只见城外的楚军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旌旗蔽日,喊杀声震耳欲聋,那气势简直令人胆寒。
郑伯易凝视着城外那黑压压一片、杀气腾腾的楚军,原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毫无血色,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
然而,作为一国之君,他深知自己的身份,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丝毫的怯懦与退缩。
于是,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挺直了脊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以维护身为君主的威严。
站在郑伯易身后的那些郑国公卿大夫们,则远不如他们的国君那般坚强。
面对着如此强大且凶悍的敌人,许多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甚至连再多看一眼城外的楚军都不敢,生怕那凌厉的杀意会穿透他们脆弱的心脏。
此时,郑伯易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回那远眺的目光,然后猛地转过身来,目光锐利地扫过身后的一众公卿大夫。
他高声说道:“诸卿,郑国从未犯过任何过错,如今楚国竟然无缘无故兴兵讨伐我国,实乃不义之举!
在此国难当头之际,不知哪位爱卿能够挺身而出,前往楚军大营充当使者?若有人能够成功劝退楚军,寡人愿册封其为上大夫,并赏赐土地三百里!”
郑伯易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众人心头炸响,虽然这诱人的条件令不少人心动不已,但一想到要深入敌营去面对那群虎狼之师,所有人都不禁心生怯意。
毕竟,爵位和封地固然重要,但若因此丢了性命,那就一切皆成空了。
所以,尽管众人心中有所渴望,但一时之间还是没有一个人敢主动站出来接下这个艰巨无比的任务。
就在郑伯易满心期待地扫视着在场众臣,然而却迟迟未见有人回应时,他那原本充满希冀的面庞渐渐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
正当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之际,突然间,一个三十多岁、身姿挺拔的男子从众卿身后稳步走出。
只见他来到郑伯易面前,然后深深一躬,恭声拜道:“启禀主公,臣烛辛愿亲往一试!”
此语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安静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众人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这个突然出列的男子,想要一探究竟究竟是谁如此勇敢。
很快,人们便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原来这人便是烛之武大夫的后代烛辛。
对于烛辛的挺身而出,众人反应不一。
有的大臣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敬佩之情,暗自赞叹他的勇气和担当,而有些则面带不屑,认为他不过是一时冲动,妄图借此机会博取功名罢了。
更有甚者,毫不掩饰地对露出嘲讽之色,等着看他如何命丧楚军之手。
郑伯易此时面色凝重,他紧紧盯着眼前这位主动请缨的臣子,眼神中既有欣慰又有担忧。
片刻后,郑伯易那紧绷的面容终于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
紧接着,他快步上前,亲自弯下腰去,双手将烛辛缓缓扶起,并语重心长地说道:
“想当年,秦国秦穆公率领大军气势汹汹地前来攻打我郑国。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正是令祖烛之武大夫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凭借其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劝退秦兵,从而挽救了整个郑国。
而今,又是你们烛氏子弟勇敢地站出来替寡人排忧解难。无论此番任务最终结果如何,寡人都衷心希望爱卿能够平平安安归来啊!”
听到郑伯易这番肺腑之言,烛辛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微微泛红,他神情激动且坚定地回答道:
“多谢主公厚爱与信任!臣定当竭尽所能,全力以赴完成使命,为主公分忧解愁!”。
郑伯易虽然执政经验有些生涩,但对于这收买人心的手段确是玩得十分熟络。
这烛辛的先祖正是烛之武,郑文公时期(公元前630年),秦穆公领兵攻打郑国,当时作为圉(yu)正(养马官)的烛之武主动请缨,孤身一人前往秦军大营,利用秦晋之间的矛盾,成功的说服秦穆公退兵,保全了郑国。
正是由于烛之武那令人惊叹的口才与智慧,成功地劝退了秦师,化解了郑国迫在眉睫的危机,他因此而声名远扬,并得到了郑文公极高的赞誉与封赏。
不久后,烛之武便被册封为地位尊崇的上大夫,从此备受郑文公的器重。
自那时起,烛氏一族也凭借着烛之武的功绩,得以跻身于郑国贵族之列,享受着无尽的荣耀与特权。
然而,好景不长,尽管烛之武功勋卓着,但郑国的政局却长期被七穆家族牢牢掌控。
在烛之武离世之后,失去了这位顶梁柱的烛氏家族迅速走向衰落。虽然他们仍然保留着昔日的爵位和领地,但在郑国的朝堂政务中已渐渐失去了实际权力。
时至今日,曾经显赫一时的郑国七穆已然式微,其中大多数家族都逐渐淡出了政治舞台,唯有罕氏和驷氏两大家族依旧手握重权,把控着郑国的朝政大局。
新即位的郑伯易雄心勃勃,一心想要削弱这两大世家的势力,重振郑伯的权威。
现在,烛辛挺身而出。
一方面,他确实怀揣着为国为民、替郑国排忧解难的赤诚之心;但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是,他内心深处更渴望借此机会让日渐没落的烛氏家族能够东山再起,重拾往昔的辉煌。
城外楚军到达新郑之后,并没有立刻攻城,新郑乃是郑国的都城,城池高大坚固,不是宛城可比的,所以孙念就需要让楚军做好准备之后再进行攻城。
“启禀将军,郑国使者在营外求见”,就在孙念与诸将在商讨作战方案的时候,有士卒进来禀报。
“郑国使者?”,上将军孙念的眼里闪过一道异色,而后嘴角轻轻勾起,说道:“让他进来吧”。
“唯”,士卒领命而去。
“项城和景璜两人留下,其余人都散去吧”,孙念对着诸将说道。
众将闻言都告退而去,帐内最后只剩下三个人。
不一会儿,一个文士打扮的三十来岁的男子被楚兵带到了孙念的营帐。
“郑氏烛辛见过孙将军”,烛辛进帐之后,先是打量了一眼帅帐的装饰,而后躬身向孙念行礼道。
“楚郑交战,如今我楚国雄师已经兵临城下,郑使此刻来此,莫非是要纳土而降?”,上将军孙念随意的坐在主位上,目光肆意的在烛辛神色扫视,态度倨傲,言辞之中透露出嘲讽。
“将军说笑了,郑国之土乃是周天子所封,没有天子诏命,郑国之地尺寸也万万不敢予人”,郑使烛辛没有在意孙念的态度,反而一脸平静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