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阴冷潮湿,就连空气都散发着不知名的气味,白知延不敢想他曾在这里杀死过多少人,只害怕自己也成为这里亡魂的一员。
他分不清白天和黑夜,目之所及唯有一片黑暗,在混沌之中他的感官也被无限放大,他能听到水龙头慢慢滴水的声音,也能听到楼上佣人们来回走动的声音,可就是没人能听到他的呼救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知延的嗓子早已喊哑,神经也无比虚弱,他不知道这种折磨还要持续多久,也许下一秒他就会死去。
难道这一世又要这样毫无价值的死去了吗?那他的重生算什么!神明对他开的一个玩笑?
白知延缩在角落里抓着自己蓬乱的头发,他开始回想这一世的种种,无论是车京灿会喜欢上他还是徐时元想侵犯他,甚至与现在被白济泰囚禁在这里,这些都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发生了偏差,让他沦落成为阶下囚。
“咔哒——”
是门锁被转动的声音,白知延立马爬起盯着门口的方向。
拴住他的脚铐只够他爬到床下,他踉跄着摔下床,闷哼一声后抬眼看到了居高临下的白济泰。
因为长时间处于黑暗,当房间内的灯被打开时,白知延双眼被刺激到,不由自主流下了生理眼泪。
他抓着白济泰的裤腿扬起脸双眼通红的看向他,“放我出去!白济泰你放我出去!”
白济泰笑着蹲下看了一眼被他眼泪打湿的裤角,“怎么这么大了还能从床上掉下来。”
他抬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白知延愤恨的躲开他的手,“把我关在这里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白知延,不是做什么事一定要有好处的。”
他双手穿过白知延的腋下,以一个抱小孩的姿势把他提回床上。
“从我出生到现在,没有什么是我想要却得不到的,如果是一个不合我心意的东西,那我会一点点将其打破重塑成我想要的样子。你也一样。”
白知延的双腿被擦伤,一股难以言说的刺痛感在蔓延,他挥开白济泰的手恶狠狠的瞪着他,“白济泰你是在痴心妄想!”
“没关系,我们一点一点来。”白济泰起身关上了地下室的灯,拿起桌子上的那盏夜灯打开,成为了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首先从称呼开始,我不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每次在你向我示弱时都会叫我哥哥的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疯话,没有人家的哥哥会像你这样对待弟弟!”
“怎么总是学不乖呢。”白济泰抓住白知延的手腕,稍一用力,白知延便吃痛得叫出了声。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
说完白济泰拿起夜灯起身要走,唯一的光亮被他带走,白知延撑起身体望向那片黑暗。
“你回来!白济泰你给我回来!”
但白济泰丝毫不做停留,白知延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关上了那扇通往外界的大门。
他再次陷入黑暗中,除了伤口上传来的刺痛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寒冷包围着他。
看不到日月变化,没有时间观念,白知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他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没想到从地下室出来后他还能体验到饥寒交迫的感觉。
等地下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时白知延已经饿到两眼发昏,灯光亮起时他下意识遮住眼睛。
是白济泰提着餐盒走进来。
“这么久没吃东西,饿了吧?”
白知延没力气回答他也不想回答他,饥饿与伤口的疼痛让他没有精力多想,只是怏怏的靠在墙上用那双没有灵气的双眼瞥了一眼白济泰。
见他沉默不语的模样白济泰也不恼,坐在床边打开餐盒,里面是不见油腥的清粥,就算是白知延吃了也不会保存太多体力。
白济泰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吃点东西?”
白知延别开脸没有去接,只是用干哑到像枯木烂枝一样的声音问他:“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你不喜欢这粥?”白济泰没理会他的质问,而是强硬将粥喂进他嘴里。
“我不——咳咳咳——”
白知延被呛出眼泪他也不肯罢休,再次掐住他的下巴舀起粥强行喂进他嘴里,见他咳嗽猛烈到全身发抖这才停下。
“咳咳咳——我要出去,我要出去!白济泰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白济泰无视他的愤怒,轻轻擦掉他嘴角的米粒,“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会放你出去。”
说完,他端起碗继续喂他喝粥,白知延紧闭双唇,不断摇头。
“怎么,你想饿死自己?”
而白知延依然无动于衷,歪倒在床上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别妄想了白知延,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吃东西我就强行逼你吃,如果你敢吐出来我就派人给你打营养剂,你想自杀我就把你的双手也铐起来,让你连最后的自由都没有,只能一直张开身体面对这无尽的黑暗。”
他说话从来不会开玩笑,白知延也知道他能做出这种事,扭过头死死抓着他,“白济泰你这个恶魔,你就是个疯子!”
“没错,我是疯子,所以劝你不要跟一个疯子作对。”白济泰抓住白知延的手,用力将他拉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张嘴。”
他依旧闭着嘴,倔强地不肯妥协。白济泰见状再次掐住他的脸颊,白知延被迫张开嘴巴被喂下。
“咽下去。”
太久没进食白知延艰难地咽下了那口粥,喉咙传来的疼痛让他眉头紧锁。
白济泰继续喂他喝粥,白知延心中充满了怨恨,每一口粥都像是一把刀子,割碎了他的自尊和骄傲。
吃完粥后,白济泰放下碗,看着白知延,“我明天还会过来,你最好尽快想通,这样你也能少吃点苦。”
说完,他站起身关上灯离开地下室。
这是白知延第二次看着他离开,进食过后的身体稍微好受一些,但他仍然不知道自己被关起来了多久。
池承勋和白济英会不会找他?发现他这么久没有消息了会不会担心他?如果白济泰破解开他的手机找到他隐藏的记录怎么办?
一串串问题如同大山一样压倒在他身上,比起被关起来的焦虑,他更担心池承勋的安危。
他是个优秀的检察官,他有大好前程,不能因为搅进白家的事情毁了他的未来。
怎么办?向白济泰妥协?可就算是妥协了他也不会放过自己,只是从地下室被放回楼上,仍然是被囚禁的笼中鸟。
可如果继续负隅顽抗下去会怎么样?他会就这样一直关着自己直到把身上所有的反抗意志遍布消磨殆尽做成一个听话的任由他摆布的玩偶?
他觉得大脑乱乱的无法思考,他现在甚至看不到自己的双手,如果失去了触觉他也许会以为自己是某种虚空的飘在空中的微生物。
白知延在地下室饱受煎熬,白济泰也没有高兴到哪去。
自从李善宇来了之后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寻找两人的身影,有时候他们两个会在大厅嬉笑着玩玩具,有时候会在厨房里做一些奇怪的料理,看他回来了还会故意给他吃。
之前白济泰就感觉到了,白知延总会不经意给他一种类似于家庭之间亲人和睦的错觉,就好像他妈妈还在世时,总会努力为他营造出老师口中家庭温馨的气氛。
白知延被他关起来的这几天这种氛围又消失了,他仍然每天都会回家,只是缺少了一个最初让他无比厌烦的身影。
他突然觉得习惯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他习惯了回家后白知延用不满又带有一丝气愤的眼神看着自己坐在餐桌旁吃他做的饭;习惯了他故意挑衅自己却又拉李善宇出来做护盾让他不敢动手的得意表情;甚至迷恋上他脆弱惊恐时抱着自己软着声音叫他哥哥的模样。
可这些只是短暂的海市蜃楼,在他情绪稳定后又会变成只会跟他作对的不听话的坏孩子。
所以他要折断他的逆骨,变成只会听他话不会忤逆他的乖孩子。
当白济泰带着餐盒再次来到地下室时,白知延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他除了闭眼让自己强行入睡外一直都在想外面会发生的事情,似乎他这一生的脑力已经透支,全部用在了这里。
“想通了吗?”
听到白济泰的声音他也没有反应,只是将身体面向墙壁,留给他一个削瘦的后背。
看着他因为清瘦愈发明显的脊骨,白济泰不自觉抬手抚上去,因为他的触碰带起了白知延的一阵颤抖。
“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会放你出去。”
闻言白知延冷笑一声,但依然没有转过身,“放我出去然后呢?继续在、在你的控制下,要毫无隐私的咳咳咳——面对你,连出门都要求得你的允许?”
“难道你现在的情况就比那时要好?”
白济泰强行扳过他的肩膀,却望进一双充满恨意和泪水的眼眸。
“哭什么?”他把人搂过轻轻擦拭他眼角的眼泪。
“白济泰。”白知延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到底想要什么?就算是我向你屈服你又能得到什么?”
他想要什么?
他也曾问过自己这样控制白知延到底是为什么?
但他现在明白了,他的生命里一直缺少一个家人的角色,白知延是他的弟弟,他们天生就是一家人,他要白知延永远都像之前那样,每天都守着他依赖他。
“人在做事时不必一直追求一个原因,白知延,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越是反抗我我就越想将你驯服。”
多说无益,白知延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看到他的态度白济泰也不急,他现在还有足够的耐心与时间慢慢等他屈服。
于是他再次进到地下室时,见到了死气沉沉的白知延。
这几日他会故意安排人在地下室上方发出声音,白知延在黑暗中待的时间太长,对于这一点点声音都会作出反应,哪怕是细微的响动也足以让他草木皆兵。
“白知延。”
听到他的声音后白知延立马缩在墙角抱住自己受伤的双腿,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白济泰突然想起与他初见时,那时他就觉得白知延像一只白兔,现在他眼角发红看起来还真是更像了。
他不顾白知延此时的状态把他扯到身边,打开餐盒仍然是一样的清粥。
白知延此时大脑木木的,得出了一个好笑的结论,就是只要眼前这个男人出现时就会带来食物与光明。
“张嘴。”
他将勺子递到他嘴边,一如前几次那样喂他吃饭。
这是一个对于他身体下出的指令,白知延双眼空洞,似乎在看着他又像是在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咽下第一口后之后的喂食就顺利多了,这是白知延第一次没有任何反抗成功吃完所有食物。
白济泰满意的擦干净他的嘴角,然后拿起桌子上的夜灯。
“你想不想我把这盏灯留下?”
他问完后白知延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话中的含义。
“我走后这里又会变得一片黑暗,但是我可以把这个留给你,你想不想要?”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灯,暖黄色的灯光亮起,照亮他一边侧脸,混着他温柔的语气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只是他言语中满是充满诱惑的陷阱,就像伊甸园引诱夏娃摘下苹果的毒蛇,行差踏错一步便会落入无尽深渊。
房间内沉寂了片刻,最后他看到白知延用略微闪烁的双眼看向他,有些艰难的张开嘴。
“想……”
一个沙哑又粗糙的声音,白济泰听到后满意的笑了。
“但是只有乖孩子可以留下它。”白济泰捧起他的脸用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脸颊,用深沉又磁性的嗓音不断洗涤白知延的大脑。
“只要你说,‘对不起哥哥,我错了’,我就会把它留给你。”
地下室再一次陷入死寂,白知延眼球微微转动闪过一丝光亮,一张一合的嘴竟会让白济泰感到紧张,就连手上也不自觉用力,甚至于在白知延的脸上按压出指痕。
最后他听到白知延用那张干裂的嘴说:“白济泰,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