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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尽欢与捕头见她推门而入,又见她径直走向格尔,还以为她要行礼请他到一旁问话。岂料,下一秒她忽然怒目相对,大喝道:

”来人!将他拿下!“

随着她一声令下,门里门外的人都傻眼了。原本看到柳桑宁进来还一脸不屑,甚至带着点鄙夷的婆娑人一个个都愣在原地。

唯有王砚辞还坐在一楼的大堂里,听到楼上柳桑宁的声音时,微微挑了下眉,淡定地喝下一口热茶。

柳桑宁冲外头一吼:“将格尔带回大理寺!”

门外捕头反应过来,赶紧给门口的守卫使眼色,穿着吏服的衙役赶紧冲进去,一左一右站在格尔身边,伸手就架住他的胳膊要将他带走。

格尔怒道:“我是婆娑国采买,你们凭什么无故抓我?!”

“无故?”柳桑宁看着他冷笑,“我们现在怀疑你杀害了哈里耶皇子,要带你回去审问。”

“你胡说什么!”格尔立即发怒,神色里却闪过一丝慌张,“四皇子是被人一刀捅死的,大理寺当日便审问过,我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

格尔的大雍话说得蹩脚,这会儿因为着急竟还显得流畅了许多。

柳桑宁在大理寺的时候就已经知晓,这些人还不知道哈里耶的真正死因,他们看到哈里耶被捅了脖子,都以为他是被这一刀捅死的。

于是柳桑宁看着他继续冷笑:“没有作案时间?哈里耶根本就不是死在那把匕首之下,而是死于慢性毒药。你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与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最长,是最有作案时间的人!”

她这话说得严厉,并且看起来十分笃定,这让格尔更慌了,他强装镇定,立即反驳:“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我为何要杀了四皇子?我无缘无故杀他作甚?!”

柳桑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面无表情说道:“你的作案动机细数起来可不止一个。哈里耶常去的那家青楼,花魁名唤莺莺,你对她有意,可她偏偏每次都只服侍哈里耶。前几日你独自去找过她,人家却连见都不肯见你。”

此话一出,格尔果然变了脸色,而在场的其他婆娑人中也立即有人看向了格尔,眼中带上了怀疑之色。

柳桑宁继续说道:“先前你陪同哈里耶去了花船,但可惜,花魁的船只有哈里耶上去了,因为他只付了自己的银两。你心中愤懑不满,还在花船上同花娘抱怨过几句。”

“我没有!”格尔这下是真的慌张起来。

一旁徐尽欢和捕头都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捕头,他在心中震惊的想:到底是谁给柳桑宁的勇气,让她敢这般胡诌?!她说的这些,可不是他们今日打听到的!

柳桑宁却是心中一喜,她又说道:“你狡辩也无用,我也大可将花娘请来与你对峙。你早就对他积怨已久。你不满为何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你就只能做他身边的一条狗。你更不满,凭什么他能吃香喝辣四处享受,你却只能苦哈哈地看着,肉到了嘴边都吃不上。你更气愤,你看上的女人眼里都只看得到他,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是皇子,你只是他的奴仆。我说的可对?”

柳桑宁说得太笃定太有自信,婆娑国的人原本只是有些怀疑,这会儿却几乎都相信格尔对哈里耶积怨已久了。毕竟酒色确实是格尔喜爱的,他也曾在醉酒后,表达过对花魁的喜爱。

其中一位年轻的婆娑人有些生气骂道:“格尔!枉我们将你当成大哥,你却如此对待四皇子!四皇子是我们采买的首官,他出了事,叫咱们回去如何交代?你这是想将我们的命也搭上!”

这话提醒了其他婆娑人,哈里耶死了,若是找不出凶手不能还哈里耶一个公道,他们回去恐怕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想明白这一点,他们看向格尔的目光便像狼一样凶狠。

若是格尔真的是凶手,那将他抓了,就能结案了。

格尔注意到同伴的目光,他这下是抑制不住的慌张起来。他连连说道:“你们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杀四皇子!”

“你既然不怕,那便同她走一趟又如何?”有人说道。

格尔像是情绪有些崩溃,他瞪向柳桑宁,大声嚷嚷道:“你肯定是骗我的!你只是为了骗我出去!你若是来办差,为何穿的是常服?!”

这话简直是一针见血,柳桑宁经他这么提醒也想起来自己的确在这一块上失策了。见有婆娑国人露出怀疑之色,她急中生智说道:

“格尔,我们穿着常服来,是念着大雍与婆娑交好,不愿叫外头的人知晓,你们是出了内贼,是为了给你留些体面,也给婆娑留些体面。要不然,我直接带一帮人进来将你绑了又如何?”

这时徐尽欢也反应过来,他道:“我乃鸿胪寺六品司仪,现协助大理寺办理此案,还请这位郎君随我们走一趟。”

“我不去!”格尔这下是真怕了,他叫嚷起来,“谁知道进了你们大理寺,我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我告诉你们,我不去!我是婆娑国采买,你们若是强行抓我,我是要上书给你们皇帝的!”

这回他急得用的都是婆娑语,捕头一个字都没听懂,徐尽欢倒是听懂了大半。他打小在边疆长大,那里大雍与好几个番邦国接壤,所以各国人都有,他从小听到大,自然也会一些。

柳桑宁这下更淡定了,她幽幽道:“我们不过是问你几句话,你不用紧张,放心,不会对远道而来的友邦客人用刑的。”

她用的也是婆娑语,可她越这么说,却越显得事情不简单。格尔是死活都不肯去,最后几乎是用求饶的语气说道:

“你们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们,就在驿站厢房问如何?”

柳桑宁没有立即回答,像是在思考可行性,格尔见了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立即说道:“你们不是只是想问话吗,在这儿也是一样的。”

但柳桑宁还是没有马上答应。徐尽欢和捕头见她不吭声,也无人出声,场面还一度冷下来。

就在这时,长伍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他道:“柳大人,王大人嘱咐,此次鸿胪寺协助办案事关重大,需尽快审问,切勿耽搁时间。我家大人还在等着柳大人回话呢。”

格尔听懂了长伍所说,一听柳桑宁也有上峰在等着她回话,像是抓到了某种机会,立马趁热打铁说道:“去大理寺费时,不如就去隔壁厢房,我什么都告诉你!”

柳桑宁做出一副很勉强的模样,最后才不情不愿说道:“行吧。若不是我赶时间,断不能在此地问你。”

格尔大松一口气,他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其实已经有些上头了,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柳桑宁同捕头和徐尽欢使了个眼色,三人和格尔便去了格尔在驿站的厢房。一进房间,柳桑宁便叫格尔在桌子前坐下,示意他放松些。

随后,捕头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的是一瓶酒。

柳桑宁将酒递给格尔:“喝两口,放松些。你只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便什么事也没有。”

格尔的确是有些怕了,这会儿有酒他想也没想揭开瓶塞就往嘴里灌了两大口。

捕头在一旁看得咂舌,方才柳桑宁给他使眼色让他拿酒,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拿了酒过来,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

虽然捕头不懂柳桑宁为何要给格尔酒,但就目前来看,他觉得柳桑宁的确是很聪明,可以先在一旁看着,若有情况他再出手也不迟。

酒下肚,格尔就觉得安心了不少。

然后就听柳桑宁问道:“说说吧,当日你与哈里耶去小桥流水的花船,具体是怎么上的船,上的哪艘船,后面又如何了。”

格尔这会儿脑子有些发胀,听到柳桑宁的问题,下意识反问道:“你不是都已经查清楚了吗?为何还要问我?”

柳桑宁心道,这格尔酒量是真不错,这会儿还没晕呢。

她嘴上却道:“我问你自有我的道理。若是你回答得与我查出来的不符,便说明你没有说实话。一个不肯说实话的人,我也就没必要周旋了,直接将你交给大理寺卿定案便是。”

一听要定案,格尔打了个激灵,立即说道:“我说!我说!”

他回想了一下,打了个酒嗝后回答:“那日我与四皇子去到河边,花魁的船早就开走了,我们上的是杜娘子的船,她的船排在第十,还算靠前的。”

格尔说着说着,只觉得那日的场景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他与哈里耶上了花船后,哈里耶一开始听了会儿曲儿,很快就听腻了。于是便花钱往前挪。他出的价钱够高,前头花船上的客人没有他出手阔绰,于是都被他挤了下去。

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行二的花船上。格尔原本期待着能和哈里耶一起上花魁的船,可没想到这次哈里耶居然只付了他一个人的钱,将格尔留在了行二的花船上,自己一个人上了花魁的船。

格尔只能憋屈地跟在哈里耶的船后,喝着闷酒,听着前头船里传来的哈里耶和花魁的笑声。他在这一刻嫉妒得发狂,只恨自己为何不是皇子,什么好东西都只能在一旁看着,只要有哈里耶在,就不可能属于自己。

格尔回忆着继续说:“后来也不知四皇子究竟洒了多少银子,竟将没见过的花娘都轮流叫到了花魁的船上,一个接一个的,进去一会儿,唱个曲儿弹个琴便出来。那日花魁的船上笑声不断,我这花船上的花娘也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客人。”

“你是说,每一位花娘都见过哈里耶?”柳桑宁立即追问。

格尔点头:“是。但凡四皇子未曾上过的花船的花娘,都去了花魁的花船上。如此算来,的确是每一位花娘都见过了。”

柳桑宁心中对信的藏匿地倒是越发明了起来。

接着,她又装模作样地询问了几个问题,瞧着像是真的在认真审问。格尔这会儿酒劲儿早就上来了,几乎是知无不言,倒还真叫柳桑宁三人收获不少。

等问到后面,格尔直接醉趴在了桌上,鼾声如雷。

柳桑宁则起身拍拍手,对早就在一旁看呆了的两人说道:“走吧。”

“就这么走了?”徐尽欢看了眼还趴在桌上的格尔,“不管他了?”

“如今他可是嫌疑犯,管他做什么,没将他下大狱都是咱们仁慈。”柳桑宁露出坏笑,可等走出房门,又收敛起来。

等走到一楼大堂,那儿已经没有了王砚辞的身影,只有长伍还在等着。

柳桑宁三两步走向长伍:“长伍兄,王大人呢?”

“我家少爷在车上等着呢。”长伍一指门外,果然王砚辞的大马车正停在不远处。

捕头心里头有些怵王砚辞,便立即找了个借口,自己先行离去。只余下柳桑宁与徐尽欢,两人对视一眼,便都上了王砚辞的马车。

两人坐下后,马车缓缓前行,王砚辞看向柳桑宁:“如何,可有收获?”

柳桑宁听到他问,立即回答道:“有!我觉着那信应该就在花船上。”

接着,她说出自己的分析:“哈里耶最后上花魁的船却将格尔撇下,我猜是他不想格尔知晓此事。而他随后还招来了所有的花娘,听起来像是寻欢作乐,可仔细想想却觉得有些奇怪。哈里耶并不是一个多么喜欢听曲吟诗的人,这些花娘只能看不能摸,对他来说甚是无聊,他何必花这么多银子去做这件事?除非,他是想要混淆视听。”

柳桑宁一边说着一边心也越发沉静下来,她继续道:“他每一位花娘都接触过,极有可能将信藏在其中一位那儿,让对方保管起来。”

徐尽欢皱眉:“这难道不会太冒险了吗?那些花娘他并不相熟,且她们都是一群只认银子的人。”

“你说到了点子上。”柳桑宁肯定道,“或许正因如此,他才放心将信给出去。只认钱的人,反而更能保守秘密。只要银子给得够多,诱惑够大,自然会愿意帮他办事。”

“可他见了每一位花娘,我们又如何知道他藏在了谁那里?”徐尽欢觉得此事依旧是个难题。

柳桑宁道:“我想,或许能从那位花魁嘴里知道些什么。”

说到这儿,她自己也跟着发了愁:“只是那花魁平日里是不轻易见人的,见她都得花银子,花了银子她也不一定会见……如今咱们还没法确定到底是在哪位花娘身上,若是以办案的名义去见她,只恐打草惊蛇。”

于是马车里齐齐响起柳桑宁和徐尽欢的两声叹息。

王砚辞瞥了她一眼,手中折扇轻点手心,说道:“这有何难?我带你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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