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万海这小子。”世玉不由地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严大人,您要拿万海开刀,千万不要。”靖妃一反常态,满面娇容,却是一本正经。
世玉看到那紧促的双眉,真是一点二心都不敢有。
“靖妃娘娘,你可指点一二。”
“你可以敲山震虎!”
“哦,这该怎么办?”
“大人,恕我直言,这皇宫大内,有了男人,那女子能安分的了吗!至少庄妃的玉和宫必有苟且事,要不然不会编排皇后来敲打我。”
“那你的意思是……”
“大人,你可以密切注意万海的行踪,抓他个现行,然后逼他供出实情。”
不愧是靖妃,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风扑扑,云沉沉。
沉寂的宫门下,走出一位腰挎宝刀的青衣男子,此人面色带黄,阴沉似水,两个眼珠瞪得溜圆,巡视一周,遣散了手下。
“你们先回,海爷还有事要办。”
“是。”
万海眼见人群散尽,纵身一跃,飞上屋顶,脚步轻盈,行动迅捷,在屋顶上如履平地,走出青龙门,越过小花圃,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座碧瓦黄玉殿。
殿后有一座宫,名为玉和宫。
玉和宫前站定四名翠衣宫女。
万海一路前行,直奔玉和宫东侧的假山而来。
那假山上有一个机关石门,旋转一块碎石,石门打开,万海闪身进入。
内部是一个小房间,一应用度样样俱全。
一名翠衣宫女,眼看万海进来,早已急不可耐,赤着双脚扑了上去,男女情怀,尽情宣泄。
万海的这番举动早已被人盯上。
这人正是麦琪。
严世玉一个人抓不到万海,只能找麦琪。
麦琪不愧是东厂的得力干将,眼见万海腾空而起,麦琪收束身形,贴墙而行,一路跟随到假山。
眼看万海消失,麦琪只好派人接来了严世玉。
“严大人,万海来到这里,消失不见,想来这附近定有机关。”
“我们小声寻找,莫要惊扰了他。”
不就是机关吗,世玉电视剧里早学会了怎么找机关,顺着石头摸了片刻,便已面露微笑。
“麦公公,你来看。”
顺着世玉手指的位置,麦琪发现有一个石头上没有尘土,还有轻微的幽光。
“严大人,你的意思是这个吗?”
“公公,这万海武艺高强,待会机关打开,不可闯入,先在洞口直呼其名,让他心惊胆战。”
“妥了。”
两人商议完毕,严世玉扭动机关,眼前石块翻转,一座石门乍然出现。
麦琪高声喊喝,“万海,你的事发了。”
不仅如此,麦琪身后一干灰衣内侍,纷纷喊喝,“万海,你的事发了。”
正在赶赴巫山的万海,来不及反应,闻听背后冷言,早已经心慌意乱。
麦琪趁机闯入,一把将其擒住,另有小太监拿出拇指粗细的麻绳将万海和小宫女绑了个结结实实。
“严大人,您想在哪儿审问啊!”
“找一处宽敞地方。”
“好,进花房。”
假山之后有一座培育花卉的花房,碧瓦黄玉延至两厢。
世玉将人关押后,先把半裸的小宫女拽到了一旁,“说,干了什么事。”
此刻的万海双眼被黑布蒙着,嘴巴被破布堵着,身上被麻绳紧缚,动弹不得,言语不得。
闻听世玉叱问小宫女,那万海急得嗷嗷直叫唤。
世玉并没有搭理他,悄声在宫女的耳边说道,“万海的人命官司犯了,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洛珠想活。”
“待会儿,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一定要高声回答。
别管你知道不知道,我伸左手,你就是说是,我伸右手就说不是。要是敢错了一点,谁也救不了你,知道不。”
“洛珠明白。”
洛珠惊魂未定,体如筛糠。
世玉轻声咳了咳,大声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洛珠。”女子声音尖锐敞亮,屋中的那盏油灯都被吓的颤了三颤。
“好,万海杀害慧珠,你是不是亲眼所见?”
世玉一比左手,那洛珠毫不犹豫来了一句,“是。”
再看那万海气的挺起胸膛,连连嗷叫。
看到万海生气,世玉继续发问,“万海杀害紫莲,你是不是亲眼所见?”
“是。”
像这般问题,连着数问,洛珠连着数个是字。
直到万海低头叹息,世玉方才罢手。
只见世玉一把扯下塞口布,“万海,你是罪行累累,想死想活?”
“哼,休得胡言,那洛珠怎能知道我做了什么事。”
世玉一把扯掉万海的蒙眼布,麦琪一个闪身离开了房间。
“万海,实不相瞒,人是你杀的,但能不能定罪得皇上说了算,可你要是不老实,你可能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严世玉,你敢动用私刑,我可是青龙使。”
“那又如何,二爷只有不到两天的命,拉你个垫背的也是人之常情。”
“这。”
万海顿时语塞。
横的怕不要命的,处死个把宫女太监,皇上不见得过问。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若是严世玉失去希望,他发起疯了,要跟我同归于尽,那可得不偿失。
万海不禁想起,自己以前不过是个小混混,如今拜入陶真人门下,混的风生水起。
如今一时不慎,中了埋伏,若是不依他,过往一切皆作古,不如暂且应下,胡乱搪塞。
思虑再三,万海态度变了。
“二爷容禀,小的愿活。”
“把宫灯交出来。”
“宫灯,什么宫灯?”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世玉捡起一根树枝先抽了两下,“还不老实,下回可就下死手了。”
万海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二爷,我没撒谎,我一个青龙使,皇命在身,宫灯跟我没关系。”
“什么?”
“二爷息怒,我回忆回忆。”
其实万海确实不知道世玉所讲的宫灯,眼看世玉咄咄逼人,他只能临时拼凑,胡乱言语。
“二爷,您所指的是哪盏宫灯?”
“静安宫前,仙姑举莲灯。”
“这。”
万海闻言,心中一惊,别的宫灯万海都不记得,可仙姑举莲灯,大有来历,万海早些时候听师父陶仲文讲过。
面对世玉孤注一掷,万海心下一寒。
眼珠混转多时,轻声叹息。
“二爷,待我讲来。”
人孤寂,影单只。
东厢花房内,被五花大绑的万海,叹息三声,讲述着仙姑举莲灯的来历。
这幅画是一位中土人士,游历朝鲜时,为公主所画。
谁承想,这名画师居然和公主私通。
在东窗事发后,画师将公主带回了中土。
可是公主水土不服,一病不起,这画师,只好继续作画谋生。
恰好宁王急需美人图,画师便将仙姑举莲图献上。
后来宁王将灯内暗藏火药,送入宫廷,引发大火,烧的宫灯只留下不足百盏。
当靖妃产下皇子,嘉靖希望陶真人施法护佑皇子,便有了八仙祝寿的说辞。
静安宫前,悬挂八盏宫灯,上画八仙。
可是宫人搬运宫灯时,仙姑举莲灯竟然意外失火,八仙缺一,大不吉利。
这时的陶仲文只能遍访高手匠人,临时制作了一盏仙姑举莲灯。
原本的仙姑身无寸缕,现如今的仙姑身披仙衣,有过之而无不及,嘉靖对此甚为满意。
而这仙姑正是曹端妃。
曹妃得宠,骄横异常。
陶仲文早有除掉她的心思,发生了壬寅宫变时,将脏水泼向了曹妃。
待到嘉靖移驾西苑,陶仲文只好推出王庄妃,好代替曹妃。
庄妃虽然娇媚,可终究缺乏一点仙气。
恰好靖妃挂出了八仙祝寿灯。
嘉靖看灯思人,反倒是变得一心求道。
然而陶仲文担心宫灯事泄露,故此有心毁掉这八仙祝寿灯。
趁着雷坛祈福,陶仲文派遣万海,要毁掉八仙祝寿灯,尤其是那盏仙姑举莲灯。
可恰好仙姑举莲灯被景王拿走了。
万海无奈只好称仙姑举莲灯遗失。
万海一番诉说,世玉仅仅知道,原来那盏宫灯是陶仲文仿制的,对于寻找宫灯全无帮助。
“那慧珠,紫莲想必也是知道宫灯机密了!”
“慧珠碎碎叨叨,不可留,紫莲心机太重,杀了她,为防万一。”
“可惜,慧珠还为你来给我下毒,她真是瞎了眼。”
“小的不敢算计二爷,都是那贱人自作主张。”
“住口。”
世玉再也不想听万海胡言乱语,将他蒙眼塞口,交给了麦琪。
“先将他关在此处,待我寻回宫灯在做处置。”
万海半真半假的回答,让世玉心中更加慌乱,宫灯,不过是一盏宫灯能藏到哪儿去?
此时天光见亮,世玉漫步阶前。
突然间玉和宫的角门窜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瘦弱,移动迅捷,借着些许光亮,世玉看出那人身上披着玄衣道袍。
难不成是皇上,可皇上何必鬼鬼祟祟。
细细想来,整个皇宫,能身穿道袍的男人,只有两位,一位是当今皇上,道袍上绣有双龙,另一位是陶仲文陶真人。
那人身上并未双龙,必是陶仲文。
看他慌慌张张,好似那奸情败漏,匆匆逃窜的奸夫。
世玉环视四周,只见其逃出的方向正是玉和宫的角门。
角门借着风力一张一合,还没关紧。
世玉趁着四下无人,悄声潜入,那玉和宫中,陈设简单,比不得静安宫富丽堂皇,不过进入内物,却是别样风景。
只见屋内绫罗遍地,纱帘四散,四周的悬挂道门仙师,赤松子,黄石公,张良,诸葛孔明尽在其列,一共八幅。
墙边拜访梨花木雕,秀玉茶碗,更兼玉器文玩,名人字画。
屋中卧榻上躺着一个赤裸的女子,媚眼含情,攒动不止,口中呢喃“香玉。”
那女子正是昨日静安宫前啼哭的王庄妃。
世玉不禁感叹,“这庄妃莫非跟人有染!”
眼见四下无人,世玉将掉在地上的丝被盖在了赤裸的庄妃身上,悄声退出。
而沉睡的庄妃浑然不觉。
走出玉和宫,世玉半死不得其解,据万海陈述,陶仲文早已七十多岁,王庄妃才二十来岁,怎么看都不太可能啊。
这时,麦琪再次来到花房。
“严大人,恕小的多嘴,不管是万海,还是那宫女洛珠,都不能再关着了。”
世玉同样明白,这荒唐的后宫,是不能按常理出牌。
长风吹叶,激起飒飒响声,好似满院的碎叶都在嘲笑着四处奔走的世玉。
在无奈中,世玉解开了万海,放走了洛珠。
因为这一时的仁慈,才会在日后留下隐患。
看着二人离去,世玉喊出了麦琪,“公公,不知这宫中有谁穿黑色道袍啊。”
“二爷,这可说不得。”
麦琪四处张望,将世玉引到角落,悄声道,“只有皇上和陶真人,在祈福之后才穿。寻常情况穿蓝衣道袍。”
“何时祈福啊。”
“看情况,过几天就有。”
“有劳公公。”
待到麦琪离开,世玉急忙再入玉和宫,要见洛珠。
不一会儿洛珠推了上来。
这时的洛珠,虽未梳妆,却已经穿戴完毕,娇小身姿,媚态十足,三声万福,跪倒在地。
世玉扶起洛珠,并未责怪。带着洛珠,来到墙根角门处。
“洛珠,我且问你,这宫中的事,你是不是大部分都知道?”
“这,,二爷您问吧,洛珠不敢不答。”
“我也不为难你,我且问你,香玉是谁?”
世玉随口一问,却吓得洛珠瑟瑟发抖,两只小手抓着衣襟,未曾说话,眼泪流了下来。
“别哭,洛珠,我不为难你,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了。”
“大人,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没有。”
“香玉,恐怕整个玉和宫的人都知道是谁。”
世玉闻言,环视了四周,悄声问道,“洛珠,悄悄告诉我。”
“二爷,我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不过,您要是想知道可以去月心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