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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河南岸,景国军营。

事实证明,叶冰裳对萧凛说,蚀日或许对他有些用处……是句绝对的谦词。

因为蚀日不是有点用,它是非常有用!

“……那只小鸟儿,往天上飞一圈,它方圆十里,所有妖族都会收到压制,妖力衰微,和平常野兽无异。”

“而普通的野兽,和我们将士一离它近了,就会收到神威震慑,各个手软脚软,只想跪下……”

“目前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它的神威震慑是不分敌我的,对面的盛国人若靠近它,也会丧失战斗力……兼之迦关墙高坚固,又有漠河天险阻隔,不然,我军早已兵败了。”

澹台烬:“……把它射下来!”

“什么?”

狐妖翩然闻言,唇角抽了抽,道:“射下蚀日?澹台烬,你是不知道阳炎蚀日究竟是什么吧……”

“我只告诉你,天下真火一百零八种,论威力,混沌真火第一,无可争议。”

“而太阳真火自古以来,却也从来不曾跌出过前三的排行,蚀日作为阳炎变种,两万年前,是真的烧过上任日神、金神神躯的!”

“哪怕现在你我头上的小火苗,和传说中的阳炎蚀日长的不太一样,但既然漠河底下的万年大妖说了它是,两者之间便八成还是有点关系……”

“而能够和蚀日有点关系的异火……”

“你想要拿什么射它?星核外的白耀金?还是凤凰涅盘的火梧桐?”

反正不是神阶材料,普通仙器是很够呛。

翩然出生在荒渊,父母都是曾经追随过魔神的大妖,虽然自己现在修为不显,眼力见识还是有点的……她很清楚,天上的真火这些日子以来,看似是大发神威了。

其实本身一直处在灵能内敛的状态。

换而言之,人们以为它很强的时候,其实只看见了它最弱的一面。

澹台烬道:“用孤的血。”

身为魔胎宿体,澹台烬身怀魔神邪骨,亦拥有着与上古魔神当年一样的体质。

过往数次面对妖邪的经历让澹台烬知道:他的鲜血,可以吞噬妖魔力量,纳为己用。

而今,他便想要故技重施,吞了蚀日。

………………

一水之隔,盛国大营中,

叶冰裳不知道澹台烬的想法与计划……

而萧凛暂时也顾不得他那边了。

景国大账中,那些积年老将,谋士,对战争的分析大体上是正确的……只有一点,盛国的军队至今还没收复迦关,不是因为天险阻隔,也不是因为他们不熟悉蚀日,把握不好蚀日震慑的范围……

而是因为……叶冰裳病了。

从墨河回来后,当天就开始发高烧。

脉象混乱无序,也把不出什么病症来,就是一直高热不退……

萧凛有想过,是不是因为蚀日的原因……但经过他亲自实验,无论他放不放蚀日出去飞,叶冰裳都会高烧不止。

蚀日震慑妖魔、人、兽的数量,和叶冰裳的病情目测也看不出什么联系。

所以他很快也就不管蚀日了。

只把血淋淋的小金乌交给了身边副将,让他带着守关,就全心全意的陪在了叶冰裳身边。

………………

“难受吗?”

萧凛从嘉卉手里新取了冰镇过的凉帕,一边给叶冰裳擦拭手、脸,一边又问了句,他这段时间,已然问过千百次的问题。

而叶冰裳给她的回答,也和从前千百次都别无二致:“还、好。”

只是元神复苏后,正在磨合身体而已,阳炎灼心……比曾经混沌火炼体的滋味,终究还是要差一筹。

所以,真的、也不算是很难受。

至少、如果叶冰裳愿意,现在她就随时可以抛弃这副身体,回到荒渊,元神入驻于她旱魃本体中了……也不必再继续承受煎熬。

只是,她并不想要那样而已。

………………

“萧凛……”

“我在。”

叶冰裳持续多日,高烧不退,令人惊讶的是,除了身子烧的滚烫以外,倒并不怎么出汗。免了萧凛为她更换衣衫、被单的麻烦。

必须得说,是超乖巧了。

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眼假寐,调养精神……呼吸绵长而轻浅。这是萧凛总忍不住要和她说几句话,要听见她回答,才暂且心安的缘由。

而叶冰裳自己……

她生病的时候是基本不吭声的。

既从来不喊疼,萧凛有心送她点东西,作为宽慰,她也说不出来想要什么。

最后静默许久,才缓缓念了一句他的名字。

萧凛便什么都懂了。

………………

他又想起了他们当初新婚之时。

他满怀赤忱的去求父王赐婚,让他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可最终却只为她求来了一个侧妃的位份。

他对天许诺,必然会给叶冰裳一个盛大的,不亚于正妃的婚礼。可新婚当天,父王母后不曾莅临王府便罢,王府中竟还进了妖怪……是澹台烬。

澹台烬选择了萧凛与叶冰裳的婚礼,作为自己向过去复仇的良机……喜堂之下,血鸦乱飞,破坏了锦绣灯彩,唯余一片狼藉。

萧凛记得,自己当时面对那尚不知从何而来的妖祸,是留了师门至宝护心鳞护着妻子。

而他自己则以仙门术法,外出除妖,营救宾客、亲卫了……

萧凛记得,在他用护心鳞给叶冰裳布置好防身结界的时候,叶冰裳曾经攥住衣摆,求他留下陪她。

只是萧凛终究不能在那种情况下,不去救人,只陪着她。

只是而今,

对于自己曾经在他们婚礼上所做出的选择,萧凛倒也并不后悔。

甚至,无论那事重来多少次,萧凛想:他都不可能在确保叶冰裳安全的情况下,只为照顾她心情而罔顾身处危难中的别人……

但,

想着当初,自己处理好妖祸后续后回房,看见受惊昏厥的妻子:如雪香腮上泪痕斑驳……

不后悔归不后悔。

心里到底对她,是有疼惜的……

………………

“殿下……”

“嗯?”萧凛摸了摸叶冰裳额头,发觉依然热的烫手,不由眉目沉凝。但话出口的瞬间,却是温润轻柔至极的。

“我在这,怎么了?”

“想吃东西吗?灶上温了你爱喝的红枣粥,百合莲子粥,还有鸡汤可以下面。你要是想吃别的,我吩咐人去做。”

“不用。”叶冰裳摇了摇头。

经过数日旱魃元神的改造,她现在外表上虽无甚变化。但内里修为却已不输元婴修士……

这种情况下,凡间的食物,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什么补充能量的意义了。

而无论是从前的旱魃妺女,还是叶冰裳本身,也都并不重视口腹之欲。

“萧凛……”

“我在。”

“殿下……你、你给我说个故事,好不好?”

“好。”萧凛毫不犹豫道:“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我都说给你听……”

虽然对叶冰裳的这个要求不无疑惑,但那一点点疑惑,并不足以打消萧凛想要满足叶冰裳心愿的念头。

“萧凛……说说看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叶冰裳道:“从小到大,柱国将军府都满目锦绣,叶夕雾自幼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与她相比,冰裳就像是太阳底下的小草一样,平凡、普通,也无人问津……”

“当年,宫中夜宴,冰裳初见殿下,殿下赠我一件斗篷……”

“说来不怕殿下笑话,那是冰裳长这样大,世间除了已死的姨娘,和嘉卉以外,第一次有人关心冰裳冷暖……”

“冰裳当时就对殿下暗自倾心了……只是殿下是帝后嫡子,朝野所望,盛国将来的君主。你的妻子,必须要是出身名门望族,才德兼备的千金小姐才是……”

萧凛:“冰裳……”

“别这么说,你当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此生也绝不会再为其他人动心……”

“我不要什么出身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我只想要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羡鸳鸯不羡仙……”

“殿下……”叶冰裳闻言甚是感动。

秋水明眸脉脉含情,直恨不得把萧凛溺死在她眼波中了。

于是萧凛一个上头,就吐出了……

“其实,那日宫廷夜宴,是你我第一次相见没错,却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冰裳,我第一次见你,是十九岁那年暮春,你离着十五及笄还差几个月时……”

“那一天,我从不照山,逍遥宗学艺归来,路过郊外时,恰好遇到叶家人外出,去京郊宝寺,上香的车队。”

“当时,你所乘坐的马车,就在叶家车队最后一辆……路上你似是觉得,车坐久了气闷,便让车夫停车,出来透了会气……”

“那是我第一次见你。”

“一见倾心……”

“真的?”叶冰裳闻言,似是不太敢信。

萧凛对此哭笑不得,只一边低头吻了吻叶冰裳面颊,一边说道:“我骗你做什么?”

“好几年了,你许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那天,你在春日之中,摘下路边一朵荼靡花儿,簪在鬓边,笑靥如花的样子,我此生都不会忘。”

“在那之后,我回去了,便收集了很多,你外出赴宴,在各家诗会中写过的诗。”

“你去街上,给穷苦百姓施粥时,我也有偷偷的在暗处看。”

“说来不怕你笑话,那场中秋夜宴,还是我求母后大办的……父王那会,还说我长大了,收到母后消息后,特意开放了宫宴门槛,邀请了京中上到一品,下到八品所有官员,并新科全部进士……意在让我挑选志同道合之辈,方便将来入朝议政。”

“可我最初,只是单纯想要见你一面,并且,想要让你认识我而已。”

“我相信你。”叶冰裳道。

——————————

[叶冰裳,你的丈夫萧凛是真的爱你吗?如果没有那条多出来的情丝呢?]

“幽姬,帮我送个东西出去。”

“把这个锦囊,并锦囊里的情丝,送去对岸军营,交给苏言和芊泽的女儿,告诉她,她想要见的人,在盛国郊外,这个林子里……”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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