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莽夫！”
这里的人太多了。
里三层外三层形容人多，但是，这里得有多少层？
三百层？
五百层？
这整条街，几乎都是人，根本挤不进去。
要不是他为了有底气面对这个莽夫，带着不少扈从，能够驱赶人群，他也没有办法前去解救义明王。
因为，进不去啊。
这些皇族王爵，有的还在自己的王府，有姬妾服侍着饮酒作乐，有的温香软玉，酣睡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被人通知义明王父子，被北平郡王堵在长安街上羞辱。
五城兵马司不敢近前，顺天府躲得远远的。
锦衣卫更是不可能靠近，作为天子亲军，锦衣卫顶多就是记录这里的一切，不会插手此事。
也就是说，只有宗正寺才能管理这件事情。
作为宗正寺的几位管事人，还有皇族族长，宗正卿的他们...是躲不开的。
他们不得不来，不来的话...皇族还有何颜面？
关键是，神京城中的人，谁不知道神京城...不，大晋第一莽夫，第一滚刀肉，第一混账，第一天打雷劈的狗东西，第一神经病...
细数之下，一百个第一都不止。
东山郡王瞬间转移思维，骂上一天，也骂不尽心中的恨，心中的怒...不得不承认，他是害怕这个莽夫的。
直言不讳，就是怂，就是怕，甚至是畏惧那种...
而作为宗正寺的宗正，皇族族长，东山郡王只是一介郡王，也不得不带领着两字王爵前来。
甚至来的时候，乔装打扮，在教坊司厮混的大皇子也被他请了过来：“该死的莽夫，你这才回来几天，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莽夫只要在神京城，神京城每天都要有热闹。
以前吧，这莽夫只是折腾那些勋贵，现在升级了，这莽夫胆子更大了，开始折腾他们这些皇族子弟。
该死的莽夫！
本王这才刚刚成为族长，唔，已经一年多，但是时间也不长，这才清净多久？
你要本王清闲一下不好？
特酿的，要不是为了这张脸，本王来这里面对你这个莽夫？
我为什么要做皇族族长？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就做一个闲散王爷，逍遥自在的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
为何偏偏争这个名利？
嗳？
我没有争啊。
这个族长位置，宗正卿似乎...是别人捧上来的？
想一想之前来的时候，被通知的那些王爵，一个个脸都绿了，不用想也知道，义明王受辱，他们谁不气愤？
关键是，谁不怕？
都怕啊。
东山郡王恍然而悟：“肏嫩酿！”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他这个郡王，位格不如其他王爵，偏偏被推上族长宝座，成了宗正卿。
宗正寺可是有太上皇的兄弟的。
武宗皇帝当年有三十多个皇子，大部分都还活着。
他们的位格，比自己可是高得多。
而是有些人早已经清楚，皇族子弟嚣张跋扈习惯了，早晚一天就会惹祸，只要那莽夫在神京城中，迟早有一天，就会相遇。
到时候...面对这个莽夫的时候，宗正寺的宗正卿岂能不直面这个莽夫？
所以，你们都怂这莽夫，合着只有本王不怂？
本王更怂！
“枉我一开始，成为皇族族长而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真的太过于得人心，皇族之中我威望极高，原来将本王推出来，做了一个挡灾的？”
东山郡王想要跳脚，想要骂酿。
上当了。
都是一群老狐狸。
宗正寺，也没啥太大权力，只有身份象征，只有脸上有光彩。
但是，这个莽夫面前，除了太上皇还有陛下，谁敢说自己有面儿？
“这都是王爵啊...啧啧，里面的义明王，听说是被邪魔入侵，北平王爷需要童子黄汤，这里挤满了人，都是想要得到那一百两哇。”
正在回忆自己如何被算计的时候，东山郡王这时候被一道道议论声惊醒。
“傻瓜，谁不想要？老子也想，只是挤不进去啊。”
有人扼腕叹息：“早知道早来啊，北平王爷绝不会失信于人，说是一百两，就是一百两。这特酿的，就在家里多灌了一些茶，来的时候挤满了人，上元节的时候晚上也没有这么多人...”
大晋神京城中内城，上元节这一天是没有宵禁的。
这一天，皇城中很热闹。
礼法约束，未出阁女子难以出门，但是小媳妇还是不少的。
但是更多的还是男人，爱热闹是人的本性。
是以，上元节这一天，长安街上比肩接踵，人挤着人。
但是相比较上元节，今日的人更多。
上元节的时候，为了看花灯，街上的人最起码是走动的。
现在东西两侧的人流，都堆积一起，根本不流动，导致人挤着人，根本挤不进去。
人太多了，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往这里挤。
“黄汤？”
童子黄汤？
东山郡王难以想象，义明王父子，究竟受到了什么样的羞辱。
特酿的童子黄汤都用上了，而且还是一百两银子一泡，现成的、热乎的...越浓价越高？
“匹夫！”
肏嫩酿啊！
这是打整个皇族的脸！
这个莽夫胆子怎么这么大？
坐在马车中，东山郡王一张脸漆黑一片：“希望源儿能够入宫，请太上皇上旨还有陛下圣旨到来...”
来的时候，东山郡王就清楚，自己绝对是弄不过那莽夫的。
嚣张跋扈，动手打人，甚至敢杀人的北平郡王，才不管你是谁，根本不给脸。
唯独皇宫中的太上皇还有皇帝，才能治这莽夫。
所以他第一时间，要自己的世子前往皇宫请上旨圣旨。
似乎只有双旨，才能给他底气：“还有，希望去秦府的人，争取将秦大人请来吧。”
要说这莽夫怎么嚣张，都要听太上皇的还有皇帝的。
要是论这莽夫最尊敬的人...非要秦业秦大人才行。
想一想，当初这莽夫可是直接叫秦业秦大人岳父爹，很给脸的，听从秦大人的话的。
或者北平郡王妃。
据说，北平郡王妃入宫去了...去做什么？
替这个莽夫求情？
东山郡王不清楚，后宫不得干政，就算是去求太后，也是完全无用。
但是，北平郡王妃要是在这里，绝对可以求一求，绝对有用。
这莽夫到处问候人家姑娘，听说却极宠这位王妃。
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里面的惨叫声，东山郡王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冷战，想起上一次，在教坊司的时候，这个莽夫是如何嚣张跋扈的。
打在你的身上，吓得我紧缩心脏。
东山郡王想要回去...
“还好我聪明，将大皇子请来了，看看你敢不敢打大皇子？”
东山郡王嘴角一勾：“大皇子啊，今日全靠你了。”
让你来挡灾，迫不得已啊。
谁要你是皇帝的儿子呢？
你的脸大...额，你的面儿绝对比我们的大。
......
“大皇子？”
吴发撇嘴。
这位皇子，咱老吴实在是太熟悉了。
大皇子郑宜樋，现如今被册封令王，已经开衙建府，算是宗正寺中一员。就算是有着大皇子的名头，吴发并无畏惧。
记忆中，那一次被陈开陷害，想要你弄死他，就是几个皇子外出狩猎归来，给吴发印象最深的其实是六皇子郑宜源那个小正太。
这个小正太年龄最小，却胆子最大。
几个皇子中，吴发最看好的就是他。
就算是郑宜乾，都要逊色不少。
但是，四皇子命好...皇帝的嫡长子。
四皇子郑宜诚改名郑宜乾，这个名字的改动就说明一切...宜乾，有益于乾坤，储君之位几率大增。
大皇子是表现最差的一个，当初被吴发一嗓子吼出去，直接双门送客，满大街的烧臭熏天。
如此人物，吴发自然心中鄙夷，更不要说尊敬。
这种人身为皇子，都是如此胆小，还能做皇帝？
做梦还差不多。
再有，咱老吴的位格，已经不低了。
可以与你们平等了。
上次相见，他是一等神威将军，现在三年过去，吴发已经是郡王，位格上顶多就是差了些。
“宗正寺的王爵？”
吴发狞笑一声，心里暗道：“皇帝或者太上皇用意已经很是明显，那就是教训教训这些皇族子弟，让他们收敛收敛...”
最近几年，应该说最近数十年，皇族越来越放肆，越来越嚣张，坏事越做越多。
败坏大晋根基者，恰恰就是这些皇族子弟。
皇帝想要借助咱老吴的手，整治皇族...
那么，就玩大的。
不玩一把大的，对不起皇帝这番暗中授意，对不起皇帝看重呐。
就看皇帝，能不能让咱老吴肆意妄为一次。
受冤者，都等着咱老吴呢。
咱老吴，今日要...斩王！
看着刚才被呛得晕死过去的义明王，吴发一挥手：“继续不要停，越浓越好，拯救义明王，我等义不容辞...”
名义上，要站稳脚。
顶多到时候，癞头和尚、跛足道人可以帮咱背锅。
他们教的，指点的，如此可以驱魔。
啧啧，如此一来，可以用皇族力量试探这一僧一道的力量。
漂亮！
完美！
咱老吴也是一个阴狠的。
“哎呦呦...别挤啊...”
四周人群不断往前挤，有的已经解开腰带等着...很是积极，很是激动。
“不是我们挤的，是后面的人挤的...”
前面的人都快挤成一堆，后面的人焦急的往前挤：“还不轮到我，快憋不住了，喝的茶有些多，王爷...仅仅要童子黄汤？我昨晚吃坏了肚子，要有更浓稠的要不要？”
“呕...”
有人快吐了：“你特酿听不懂王爷说话？王爷说了童子黄汤，别的东西，未必就是可以驱魔斩邪的。你吃坏了肚子，赶紧回去吧...”
回不去啊，转个身都很难，怎么挤出去？
怕是挤不出去，都要被挤的淌了...
“不要胡来。”
吴发一本正经：“本王虽然才疏学浅，但是也知道童子黄汤驱邪斩魔，没听过后门送来的东西，还能驱邪的。”
别骗人。
“哈哈...”
众人大乐。
“还愣着做什么？”
看到郑宜屈躺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义明王被“斩魔驱邪”，四周亲兵一个个的也是眼巴巴的看着，送来童子黄汤给义明王的人们。
似乎很是眼馋...
“你们也中邪了不成？”
吴发脸色一冷：“打他！打得他知晓自己的错误，打得他交代如何触犯律法的事情为止...”
不能闲着，越乱越好，越闹越好，闹得越大更好...
老百姓是咱老吴的靠山。
民意汹汹，皇帝不能无视吧。
嗳？
皇帝才是咱老吴的靠山啊。
是不是搞错了？
郑宜屈被吓坏了，再打真的会死人：“北平王爷，我冤枉啊，我是真的冤枉，我真没有触犯律法...哼...啊...哦...”
这个时候，什么面子？
能活着都是奢望。
很明显，这莽夫要弄死他们父子。
决不能承认...
但是...
郑宜屈嘴巴很硬，煮熟的鸭子嘴巴都没有这么硬。
亲兵就是照准他的嘴巴打。
郑宜屈惨叫声只是一开始叫了几声，后面的惨叫硬生生憋了回去。
“哎呦...忘了，义明王世子满身都是黄汤，打他一巴掌，这手上都是黄汤，兄弟们用脚...”
用手脏了手，用脚只会脏了鞋。
“住手！”
终于东山郡王等人挤了进来，他们带来的扈从，将人群向四周驱赶，让出来一大片的空地。
东山郡王大吼一声之后，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根本没有在乎身后几位王爵，还有大皇子令王。
现在，咱是族长，看我眼色行事。
唔，现在大皇子这个称呼不能称呼了，有了王爵的封号，就要叫王爵封号。所以，大皇子位格高，令王的位格反而不如大皇子让人敬畏。
看似封王，实则被弃了。
亏了啊。
作为族长，东山郡王不得不继续领头，那些人，可都是往后缩的：“北平王爷，山不转水转，转来转去，咱们又见面了...”
“来的正巧...”
吴发指着义明王：“义明王中了邪，本王正在拯救他，现在童子黄汤用了不知多少，依旧还是没有苏醒。几位要是还是童子身，赶紧用自己的童子黄汤，呲醒义明王...”
肏嫩酿哇！
你这一个呲字，就暴露了所有...
关键是，我们几位王爵，年龄最大的已经年逾花甲，最小的也已经不惑之年...嗯，令王今年只有十七岁，但是令王早已经有了儿女...
谁还是童子？
不对！
肏嫩酿的！
我们是来拯救义明王的，不是来霍霍他的。
我们用童子黄汤，如此一来岂不是协同你一起羞辱义明王？
你特酿...
差点被你带到沟里面去。
驱邪？
你这特酿的是驱邪？
这样驱邪？
一圈人站着，用童子黄汤呲醒？
匹夫！
莽夫！
狗曰的！
天打雷劈的畜生...你这是羞辱！
不行，必须要阻止这个莽夫，今日这莽夫要是不受到惩罚，要是不被降爵，或者下牢狱，让他忌惮，让他害怕...
义明王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日！
团结啊各位皇族王爷们！
我们一起斗莽夫！
“北平王爷...”
心里愤恨，甚至很不得送这莽夫一柄白刀子，收回来的时候是红色的刀子，但是东山郡王脸上笑容依旧：“这件事情就此作罢如何？”
看在上次，送你那么多银子，能给一次脸不？
“这怎么可以？”
吴发一指赵大壮：“大壮，你过来向东山郡王讲一讲，咱们遇到了多少好心良善的人们，上了自己的肾，也贡献了全部的童子黄汤，一次一百，这次有多少个了？”
匹夫！
狗改不了吃屎，这一套都被你用烂了，还在用？
不就是要银子？
多么熟悉的套路，东山郡王等皇族王爵，可是清楚的很。
现在，整个神京城的小娃娃，街道上随便问一个，都能告诉你，北平王爷是什么套路？
小娃娃会告诉你：先将自己置身于正义一方，受害者一方，然后还真是他有理。
然后，要银子...不给，打人...
所以说，现在这莽夫要银子了，不给的话，就要动手打人。
咋办？
“回王爷...”
东山郡王正在沉思的时候，赵大壮已经开始报账：“前后合计，共有亲兵三百贡献了童子黄汤，其次有热心的善良的百姓，合计一千三百九十六人，贡献了自己的童子黄汤...算下来，合计三十九万两白银...”
三十九万两？
你会算账吗？
你特酿学习过算账？
啥玩意？
我肏嫩酿，账是你这样算的？
咱堂堂皇族王爵，没都快被你整的傻了。
亲兵三百合计三万两白银，热心百姓，一共一千三百九十六人，合计十三万九千六百两...
合计十六万九千六百两...
怎么就是三十九万两？
畜生！
恶徒！
我儿子三岁，都知道怎么算账！
也能算的清楚，有零有整的。
吴发也是嘴角一扯，赵大壮真的明悟了，好样的。
热心百姓是有，到现在只有三十来个...亲兵这里一共有五十个...
赵大壮成长的很快，吴发都是差点被唬住。看着东山郡王，吴发长叹道：“所以，东山郡王，先将款项付了吧，付不了就不要在这里装好人。”
“不能让百姓心寒呐，这么多良善的百姓，都是为了拯救义明王，付出这么多，咱老吴作保，银子必须要给，给了银子，咱老吴转身就走如何？”
咱老吴绝对说话算话，到时候要是受冤者叫住咱老吴，可不要怪咱老吴。
咱老吴是天底下最热心，最正义，最有责任感，最具有侠义精神的王爵。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哇...咱老吴岂能不管不顾？
留下万世骂名？
将款项付了吧...
上次被讹了十万两，这一次三十九万两？
沃特酿，一年王府的进项，就算是莪有灰色的收入，也攒不了这么多银子。
于是，东山郡王看向身后，还有三个王爷...
狗...额...
东山郡王是要骂人的，硬生生的又给憋了回去。
都是皇族不能骂，但是心里恨的牙痒痒。
本来你顶在前面，我们在后面就帮一个人场，显示我们的存在，你这时候看过来啥意思？
显示的有些过了，三十九万两银子，这莽夫既然开口，绝对没算错，也别想着讲价。
我们也是拿不出来的。
大皇子，嗯，令王清了清嗓子，他不得不出面了。
当年年少，被受惊的马匹吓到，再有这莽夫一嗓子很是突兀吓的双门送客，丢了一次人。
那个时候还小，才十四五岁。
现在他已经长大，已经为人父，他的胆子已经很大，自然不怕突兀一嗓子，所以他要显示自己的存在。
给父皇看看，我大皇子也是有胆魄的，也是有能力处理好这莽夫惹出来的事情的，可以维护皇族尊严的。
父皇，儿臣长大了，您看到了吗？
可以为皇室分忧了。
“呔！”
冷不丁的...
一嗓子突兀的响起。
大皇子...额，令王殿下，只感觉自己的魂儿飘啊飘的，身子一麻，从尾巴骨开始一酸，灵魂从这里开始离体，身子都瞬间无力。
两扇门控制不住，送走了双客...
大冬天的，两扇门外那个暖和...就像之前寒冬，开门春风。
大皇子冷不丁的，两扇门的客人这么一刺激，灵魂归窍，五感回归，羞耻感占据心扉。
他闻到了一股烧臭味道。
吴发愣住了，一瞬间有些失神...大皇子啊，额，令王殿下哇，咱老吴当真不是针对你，咱老吴就是要叫一声东山郡王的。
天地良心，真没有吓唬你，你怎么可以被吓成这样子？
吴发看向四周，老百姓也被吓得脸色微白，几位王爵也是脸色微白有些发愣。
吴发有些不好意思，咱老吴嗓门这么大么？
咱老吴当真不是故意的...
但是这么多人，偏偏大皇子...额，令王殿下开门送客，这也太...
陛下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该不会你的妃子偷了一个胆小如鼠之辈，给你送了温暖？
然后你帮着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还不自知？
“东山郡王...”
吴发深吸一口气，今日面对的人，背景都很硬，今日要与整个皇族硬扛，陛下啊，咱老吴今日，可是豁出去了。
下次，有这样的活，别找咱老吴哈：“你是给还是不给银子？不给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