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长安军逼近到郑县城下的时候,城内的哨兵终于发现了情况。
登上城墙一看,漫山遍野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人影,在暗淡的月色之下犹如百鬼夜行……
不对!
何止百鬼,简直是万鬼、十万鬼,乌泱泱的到处都是鬼影!
呼啸的大风掩盖了脚步声,掩盖了战马的嘶鸣声,直到八万大军兵临城下,偷懒的哨兵方才如梦初醒。
然后,发现情况的哨兵去禀报自己的上司,上司再去禀报上司,逐级上报,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把睡梦中的李隆基惊醒。
“什么,郑县被包围了?”
李隆基和衣坐了起来,用诧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林招隐,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晚的噩梦?
此刻,眼前的林招隐究竟是现实,还是自己的梦境?
“王倕将军来报,郑县被包围了。”
林招隐心急火燎的说道。
“被多少人包围了?有五十万吗?”
李隆基想起梦中那五十万摘下头颅朝自己砸过来的阴兵,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并伸手捏了下自己的脸颊。
有些疼痛,看来并非做梦……
林招隐哭笑不得:“就算我大唐最鼎盛的时期也无法一下子集结五十万大军,听王倕将军说敌军差不多有十来万。”
“平白无故,哪来的十万大军?”
李隆基从迷糊中清醒过来,急忙披上长衫,趿拉上拖鞋,“让王倕进来见朕。”
片刻之后,王倕被林招隐喊进了房间,一进门就跪倒在地。
“启奏陛下,大事不好,郑县被包围了!”
“慢点说,从哪里来的人马?”
李隆基用右手指关节敲着额头,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
王倕哭丧着脸道:“臣也不知道,方才被麾下的中郎将喊醒,便去城墙上查看了一圈,只见城外乌泱泱的到处都是火把,看敌军的规模十来万是有的。”
“朕问你从哪里来的?”李隆基气急败坏的问道。
王倕垂头丧气的道:“还能是从哪里来的,肯定是长安的叛军。”
“晁衡不是说长安城内只有四万兵马?”
李隆基暴跳如雷,“把晁量带来见朕!”
不消片刻功夫,晁量就被十余名禁军带到了李隆基面前,照着腿弯一脚踹倒在地。
从被窝里被揪出来的晁量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臣不知犯了何罪?”
李隆基双手叉腰,咆哮质问:“你不是说长安城内只有四万兵马,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了十来万人,把朕围困在了此地?
莫非你们兄弟勾结李瑛,故意传播假情报,骗朕入围?”
“臣冤枉啊,长安城内确实只有四万兵马,不可能有十万大军!围城的兵马肯定来自别处,请陛下明鉴!”
晁量磕头如捣蒜,极力为自己辩解。
闻讯赶来的兵部尚书徐峤道:“风陵渡战事胶着两个月,长安如果有十万兵马肯定会夹攻潼关,围城的这支兵马绝非来自长安。”
光禄大夫裴耀卿道:“事已至此,陛下还是先到城墙上看看情况再做应对。”
“吹响号角,全军准备厮杀!”
李隆基别无他法,只能穿上裘皮大氅,在王倕、徐峤、裴耀卿、林招隐等人的陪同下前往东城墙观察敌情。
郑县城内响起呜咽的号角,散落在各处过夜的洛阳军纷纷从睡梦中醒来,一脸懵逼的睁开眼睛,询问周围的人发生了何事?
“做好战斗准备,懈怠者斩!”
年轻的李晟枕戈待旦,听到号角立刻爬了起来,在城内策马游弋,大声督促洛阳军披盔挂甲,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在寺庙过夜的来瑱也不肯落后,同样手提佩剑,大声敦促麾下的将士列队前往东城门,准备作战。
李隆基很快登上了相距最近的南城墙,冒着凛冽的寒风向城下眺望,只见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火把,密密麻麻的人影正在挖掘壕沟,安营扎寨。
城门外,大约一万人马排列着整齐的阵型,正在严阵以待,死死的堵住了出城的道路。
狂风吹得松油火把滋滋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借着摇曳的火光,能够清晰看到旗帜上写着“仆固”两个大字。
“仆固怀恩把我们包围了?”
李隆基又气又急,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做梦都没想到仆固怀恩的队伍竟然来的这么快,只比自己率领的人马晚了半天的时间,这边前脚刚进城,后脚就被他包围了。
“圣人啊,李瑛之死莫非是个圈套?为的就是请君入瓮,引诱圣人离开洛阳,仆固怀恩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裴耀卿双手搓着冰凉的耳朵,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仆固怀恩的人马尾随我军,看上去有备而来,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圈套!”
“糟糕,朕中二郎的诡计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隆基好似醍醐灌顶,顿时一跤跌坐在地。
徐峤扼腕叹息:“似乎确实如此,看来晁衡这个逆贼被李瑛收买了,故意欺骗圣人进入关中。”
李隆基却持反对意见:“朕相信晁衡的忠诚,十有八九他也被蒙在鼓里,成了李瑛这个逆贼骗朕的棋子!”
“如此看来,凤凰很可能失手暴露了,逆贼便李瑛将计就计,利用晁衡诓骗圣人进兵关中……”
林招隐一脸沮丧的说道,犹如斗败的公鸡。
李隆基到底做了三十年的皇帝,虽然没有亲临战场,但也拍板过无数战争,在慌乱过后当机立断。
“突围,马上组织精兵突围,不惜一切代价杀出郑县!”
随着李隆基一声令下,洛阳军开始突围。
他们选择了三个方向,东门、南门、北门,北门与东门都是虚晃一枪,南门才是他们的目标。
王倕作为三军主将,亲自挑选了一万精兵攻打南门,李隆基、徐峤、裴耀卿等人提兵随后,五万人马在街上列队待发,好似一条长龙。
作为副将的来瑱与李晟各率一万人马佯攻北门与东门,掩护大军从南门突围。
因为要突围,所以郑县的城墙上没有一名士兵守城,洛阳军不怕长安军进城,就怕长安军堵门。
而长安军压根没有进城的意思,四万精兵列阵堵住四座城门,后面的将士热火朝天的竖起寨栅、挖掘陷阱、摆放拒马建设防御阵地。
“杀啊!”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准备,李晟率领万余精兵首先打开东城门,向长安军的阵地发起了进攻。
“放箭!”
雷万春立马提锤,指挥千余名弓箭手用密集的箭雨拦截对手。
“盾牌手随我冲锋!”
李晟徒步提枪,率领两百余名盾牌兵冲锋在前。
受制于狭窄的城门,纵然李晟身后有千军万马也派不上用场,只能用两百余名盾牌兵顶在前面,数百名长枪兵尾随在后,奋不顾身的向城外发起进攻。
“咻咻咻!”
刹那间箭雨大作,好似密集的飞蝗,射在盾牌上发出“咄咄”的声响。
但盾牌并不能遮盖士卒的整个身体,随着洛阳军向城外推进,不断的有人中箭倒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堵上、快点堵上!”
李晟大声呵斥,吩咐后面替补的盾牌手快速堵住缺口,避免更多的箭矢射进来,造成更大的伤亡。
在经过了一阵血肉横飞的拉扯之后,洛阳军以付出上百名盾牌手的代价冲出来一批敢死队。
“将士们随我冲,把叛军撵回去!”
雷万春举着双锤,率领千余劲卒,挥舞着刀枪冲了上去,与洛阳军展开了血肉横飞的白刃战。
相比于突围的洛阳军需要钻过拱形城门,堵门的长安军则拥有宽广的作战面积,围成扇形以多击少,阻挡叛军的突围。
经过一炷香的厮杀,冲出城门的洛阳军丢下两百多具尸体,灰头土脸的被撵回了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