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天师教的那堆事情过后。
也许是因为人少缘故?
又或者是放在山底下的入场门票确实起到了很大的用处,所以来到山上的外国人人数一下子锐减。
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倒还是很让莫渔高兴的,这山上没了那么多的外国人。
天师教短暂时间内也不可能给他制造什么麻烦的。
这感觉是睡觉睡到自然醒,吃嘛嘛香!
山上。
隔壁的厢房里再次传来夫妻二人的吃痛呼唤,虽然来到山上,不过仅仅一周时间,但对于他们夫妻二人来讲,这一周的时间过得比一年甚至都要慢。
每天都是煎熬,不是在关禁闭,就是在挨打的路上。
道长反反复复只有一个问题。
要大女儿还是小女儿?
最开始他们还能嘴硬的一直说外面的是杜雨薇,而非杜雨欣,他们要的大女儿!
但莫渔从他们的眼睛里一直都能看出,他们很清楚当年死掉的是大女儿,而不是小女儿。
人的执念。
能够让人完成某些惊世之举。
同样也能让人产生心魔,无法自拔。
他们夫妻二人已经病的很深了。
这段时间有关他们家里的这些事,莫渔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当年杜雨薇和杜雨欣两个小姑娘在家里受到的待遇是两个极端,一个是什么都管,一个是什么都不管。
大女儿杜雨薇承受了父母二人众多的期望,从尚未识字,便开始接受各种学龄前教育。
大量的心血倾注到大女儿身上。
各种营养,各种课外辅导班,以及大量的关注。
但对于年幼的小姑娘来讲,父母二人所带来的大量关注是一把枷锁,沉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对于二女儿来讲,因为在父母二人看来没什么成材的可能,自小被忽略,得到的关注也更少。
长久的畸形不平等,让大女儿认为小女儿享受了更多的关爱,因为可以自由自在的玩耍,不必被责骂。
而小女儿羡慕姐姐得到了更多爸妈的关注和爱。
姐妹之间相互羡慕,却又相互都觉得自己过得并不好。
所以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两个小姑娘的命运转变是在6年前的野外郊游,小女儿玩水溺水,大女儿奋不顾身将妹妹救了起来。
然后自己溺水留在了那里。
从此,这家人的执念就变成了一把巨大的枷锁。
父母二人无法接受大女儿去世的事实,长久以来投入的大量沉没成本也让他们选择性的遗忘大女儿死去的事实。
想要进入围城的小女儿,也几乎是顺理成章的承担起了自己是大女儿的这个“身份”。
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这是一个谁都能满意的结局。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
这种畸形开始影响到了这家每一个人。
父母二人强烈偏执,小女儿人格分裂。
对于这种症结深重的患者,任何说教都是没用的,唯有痛苦才能深入骨髓,直刺灵魂!
让那长久偏执的灵魂重新清醒。
第一天挨打。
然后关了两天禁闭。
然后是持续了长达四天的挨打。
莫渔对人的疼痛点非常熟悉,什么地方能够产生强烈的疼痛,却又不至于身体损伤。
这是长久挨打可能带来麻木感完全不同的。
深入骨髓,深入灵魂。
同样一个问题,问了百遍,千遍。
挨打已经让他们偏执的灵魂开始本能的清醒过来。
看着惨叫跪在地上的二人。
莫渔默默的收起了那根坚韧的竹枝。
“再问你们,外面的,是大女儿,还是小女儿?”
“小女儿,小女儿!是小女儿!”
两人连忙回答道。
“你们小女儿叫什么名字?”
“杜雨欣,我们小女儿的名字叫杜雨欣!”
“当年在水中被溺死的,是大女儿还是小女儿?”
两人听到这个问题,几天前还会毫不犹豫,但如今也是毫不犹豫了。
即便那瞳孔之中也还有着疼痛。
却也还是跪地磕头喊道:
“是…大女儿!”
“她…她…她的名字,叫…”
“杜雨微!”
“再说一遍,溺死的大女儿的名字叫做什么?”
莫渔再度问道。
“杜雨微!”
“是…杜雨微!”
莫渔背着手看着地上的二人。
神色平静的说道:
“你们的大女儿杜雨薇,已经在多年前的那一次溺水事故中,为了救你们的小女儿杜雨欣,已经死了。”
“现在在外面的是你们的小女儿杜雨欣!”
“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以任何方式复生。”
“人死了并不可怕,人死了没人记住,甚至还要张冠李戴更可怕。”
“当年你们大女儿不止一次的和你们说过,她很累,而你们的执着选择性的忽略了她很累的事实。”
“我知道,你们一直无法接受大女儿死去的事实,是因为等到大女儿死后,你们才发现。”
“她并不是为了救小女儿而死,而是因为你们而死,因为当年,在那水深仅有1m的河沟里,常年学习游泳课外班的大女儿,几乎是不可能死的。”
“她死了,不是因为溺水而死,而是因为心死。”
“而你们那个并不会游泳的小女儿,原本想要的,其实也只是她的爸妈能够多关注她,才去到水深处的。”
“当你们明白这件事以后。”
“心里的偏执和不愿承受自己失败的情绪完全主导了你们。”
“罪魁祸首—小女儿”
“被你们遗忘在那条淹死的河里。”
“却又报复性的给予了小女儿更多的关爱,给了她许多大女儿未曾享受过的轻松。”
“你们一直都懂,只不过是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
“问题一直都在你们的身上。”
“今天过后,你们的治疗就算是结束了,我现在就要出去,继续对你们小女儿的人格分裂症进行治疗。”
“这七天,我已经给她施针多次了。”
“她的两个人格,我只会保留其中一个。”
“所以你们现在必须要告诉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你们要大女儿还是小女儿?”
莫渔发问,居高临下看着涕泗横流,已经咬着牙低声哭得浑身抽搐颤抖的二人。
两人抬起头来,鼻涕眼泪混作一块抽噎道。
“小女儿!”
“我们要小女儿!”
莫渔没说什么,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说罢,莫渔打开了门,走了出去,将两人关在房间内。
一出门,就看见梁生站在旁边,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房门,在后面,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年轻姑娘牵着一个小姑娘。
莫渔招了招手。
年轻姑娘牵着小女孩上前来。
“道长哥哥。”
“我…我爸爸妈妈他们…还好吗?”
莫渔点点头,并未多说。
“今天是你们治疗的最后一天,还是和昨天那样,跟我来吧。”
莫渔走在前面。
去了药房后面的诊疗室,从柜子里取出那一卷金针,慢慢的,一根一根的消毒。
“道长…”
背后传来姑娘的声音。
莫渔拿着金针过去,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姑娘,还有旁边那个年轻姑娘。
“今天过后,你姐姐杜雨微就离开了,从此以后你要记住你的名字,你就是妹妹杜雨欣,明白吗?”
小姑娘躺在床上点了点头。
带那双大眼睛还在迟疑着问道。
“那…道长哥哥,那我姐姐是不是以后真的就不会再存在了?”
“会,她会一直在,不过,是在你的记忆里。”
小姑娘点了点头,莫渔示意旁边年轻姑娘,年轻姑娘心领神会将桌上的一小碗药汁拿了过来。
看着小姑娘喝下去。
小姑娘喝了药,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莫渔平静的伸手取出一根金针,然后缓慢而坚定的刺入小姑娘的脑部穴位之中…
山上道观前。
心理治疗,只要在用对了“药”的情况下,好起来的速度,会比任何身病都要更快。
心病无,而身病有而无之。
心病有,而身病无而有之。
莫渔已经说了,今天是他们治病的最后一天,在进行最后一次施针过后,他们也就要下山去了。
即便他们的装束打扮和来的时候并没什么区别,但任谁也能看出,他们的眼神变了,心态变了!
这人如果心里有事,哪怕是身体上再怎么轻松,这脚步走起来也是沉重的。
人的心里没事,身上再怎么沉的脚步走起来也是轻快的。
现在在梁生眼中,这三人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给刮走一般,那是从上到下发自内心的轻松。
看着三人,莫渔只是挥了挥手道:
“你们下山去吧。”
“你我之间已经没了纠葛,我替你们治了心病,你们交了心理治疗费。”
三人在山门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然后下山去了。
莫渔背着手,对身边那年轻姑娘问道:
“你看见了什么?”
年轻姑娘也就是先前那个因为男友坠楼而产生了心病的姑娘。
因为她的缘故,导致男友的死。
这一点已经不必多说。
即便在法律上没有责任,但是法律仅仅是限制人的最低底线,人是有感情的生物。
她从这件事里面走不出来也正常。
听到莫渔的询问。
胡湘摇了摇头:
“对不起,道长,我是个愚笨的人,我…说不出来。”
莫渔点点头。
也并不觉得意外。
只有情绪复杂的人,才会说不出来,说不出来就证明这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许多感悟。
“如果这世界上每一个人做事的时候都能有一根进度条就好了。”
“这样,就会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有用,还是做了无用功。”
“本就已经发生的事情,强求也无法挽回了,在心里后悔抱怨也没用,要是有一根进度条,能够让人清楚这要敲多少电子木鱼才能复活一个人,看多少广告才能让一个人转生去到更好的地方。”
“那就更棒了。”
“这心理问题还会存在吗?”
能够通过时间解决的不叫心理问题,时间都解决不了的,那才叫心理问题。
“对了,最近这段时间你和梁生聊的怎么样了?”
“虽然他长得稍微丑了点,矮了点,胖了点,不过好在他是个男的。”
“至于他为什么是个男的,我不清楚。”
“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怎么评价梁生这个人?”
莫渔随意问道。
胡湘目光看了一眼旁边梁生。
梁生也听到了道长的评价,放大了眼睛。
我?又矮又丑?
胡湘闻言,看了一眼旁边梁生。
“嗯…他是个好人,人挺好的,并没有道长你说的那么又矮又丑,虽然不算是太帅,但还是有些小帅的。”
“不过道长为什么这么问?”
听到胡湘这么说,梁生在一旁心里也算是小小的舒服了一些。
莫渔还没有回答,梁生就在一旁连忙说道:
“因为之前道长说我长的很像是你的某位故人,所以想要试试,能不能用我来辅助解决一些你的心理问题。”
“长的像是我的故人?”
有心理问题的人向来都意识不到自己有心理问题,胡湘也只是听了道长说她有心理问题。
所以她才知道自己有心理问题。
仔细的想想。
“可是?我觉得生哥好像长得不像我什么故人啊?”
梁生闻言立马很是意外的说道。
“怎么会?”
“道长之前可是说我长的非常像你一位故人,而且还是你最熟悉的那位故人!”
胡湘不明白。
“谁啊?”
“你不知道?”
梁生一副非常意外的神色问道。
“难道?你不觉得我长得很像你故去的男友?”
胡湘翻了个白眼。
“我男友又高又帅,你哪里长得像?”
梁生闻言,放大了眼睛看着一旁的莫渔。
“可是道长之前拿了一张照片,可是说我长得非常像你男友啊?”
胡湘这下目光看向莫渔了。
莫渔平静的道:
“无须在意。”
“我只不过是拿了一张他自己的照片,稍稍处理了一下,然后骗他的而已,只是没想他这么容易就相信了。”
胡湘哪里会怪道长开玩笑。
她只会认为梁生自己眼力不行。
怎么连自己都认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