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轮到袭人值夜看守,她轻手轻脚地在宝玉房内,去给宝玉的被子里暖脚壶又换了一次热水。
袭人有些困倦,躺在小床上,半梦半醒,一直至东方既白,晨曦微露,袭人松了一口气。
此时,睡眼惺忪的宝玉从床榻上坐起,去到袭人床边,一把将其拉入怀中,两人嬉笑打闹、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
待一番亲昵过后,袭人面带红晕,眉梢眼角都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脚步轻盈地走出宝玉的房间,朝着大丫头们居住的地方走去。
袭人有些口渴了,拿起水壶,晃了一晃,确认是空的。
袭人有些不悦,道:“麝月,今日轮到哪个丫头烧水,怎么都没烧水给我们?”
麝月也刚刚醒,已经洗漱了,刚要去接袭人的班,伺候宝玉。
麝月性格温和,道:“许是小丫头昨晚忘了,少换了一壶水,你去让她们换一壶过来吧。”
袭人道:“唉,算了,我也懒得去找她们了,我去隔壁拿水喝,晚些时候,她们会加的。”
隔壁屋也是大丫头的屋,大丫头是三个人睡一间屋子,小丫头是四人一间屋。
怡红院院子,要比贾环的院子大一些,可禁不住怡红院的人多,她们还不如贾环院子丫头,住得舒服呢。
贾环的小院,两个丫头睡一间小房,粗妇和厨娘不住在院里的,另有地方安置她们。
袭人到了隔壁,拿起水壶,发现也是空的,再也忍不住了,昨晚上守夜,又与宝玉折腾了好一会,袭人真是又累又渴。
袭人气得直接走去找二等丫头们,几个大丫头,也气势汹汹的跟着,去给袭人助阵。
袭人直接推开门,冲里面的四个二等丫头问道:“昨晚上,你们是谁负责烧水?”
里面的四个丫头也起身了,对袭人冲进来,似乎早有准备,一个个冷着脸,没人搭腔。
隔壁屋住着另外的四个二等丫头,还有干粗活的粗妇也来了。
有人道:“哟,怎么回事?是宝二爷没水喝吗?”
麝月道:“不是宝二爷房里,他房里有热水,大丫鬟的两间房里没有热水。”
芳官道:“哦,袭人姐姐,这可吓了我一跳,如果是宝二爷没水喝,这可是大事,禀报给老太太,老太太会把我们十二个人都给撵出去的。”
十二个人?
八个二等丫头,四个粗妇?
袭人与麝月,还有几个大丫头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人家十二个人是站在一起了。
又有一个丫头道:“刚才姐姐们说什么呢?没水喝?炉子就在那边,自己加水烧就是了,为何来我们这里吵?”
“就是,怡红院我们只知道宝二爷是唯一的主子,可没听说哪个被抬举,成了姨娘了?”
“大家都是丫头,凭什么我们要伺候你们?”
“伺候好了你们,还在我们背后说我们坏话,让主子嫌弃我们?”
二等丫头们道:“活是我们干的多,功劳都是你们领走了,银子也是你们拿,我们累死累活没人看见,怎么着,如今还要伺候你们?”
大丫头有几个不服气的,当场与她们骂了起来。
麝月看这情况,不对劲,这是年底发赏银的事情闹的,大丫头与几个嬷嬷有赏银,二等丫头与粗妇没拿到赏银,怀疑是大丫头使坏,心里正憋着气。
以后,如果她们只给宝玉做事,不帮大丫头她们,这可就够她们头疼的。
今日二等丫头和粗妇,明显是有了默契,私底下说好了的。
怡红院吵架,被巡值的平儿知道了,王熙凤平常每日早晚都会巡查大观园和老太太的院里一次,冬天冷了,少走一次,是平儿代劳。
李纨负责管大观园的姑娘们的院子,也知道了这事,走过来了解怡红院吵架的原因。
平儿问李纨的意见,李纨道:“关系到宝玉的事,在老祖宗眼里都是大事,应该禀报给老祖宗来处理。”
袭人脸上露出哀求的神情,平儿不敢帮她了。
李纨多年来,心中对王夫人一直就有怨气,只是不敢表露,这次的事归根结底,还是王夫人打赏不公造成的,李纨逮到机会,可不会顾忌她的名声,直接要上报给贾母来处理。
袭人这次处理不当,没弄清楚事情缘由,引起大丫头与小丫头粗妇吵架,让事情闹大了,作为宝玉跟前的首席大丫鬟,没控制住局面,肯定有责任的。
…………
贾母屋里,王夫人、李纨、王熙凤、探春都坐着,平儿和袭人、麝月、芳官与两个二等丫头站在堂下。
平儿不偏不倚说完整件事,二等丫头们觉得,是大丫头们说了她们的坏话,主子们才会嫌弃她们。
平儿不敢直接提王夫人,用主子来代替。
贾母望向王夫人,眼中带着不解,在她心里王夫人应该不会如此小家子气,赏二等丫头与粗妇,每人就算给两个月月钱,也就二十多两银子,何至于此。
王夫人心里也憋着火,她也是听了身边嬷嬷的谗言,说宝玉院里就袭人与麝月几个大丫头是好的,其他好几个二等丫头整天打扮花枝招展,盼着勾搭宝玉,让宝玉没心思读书了。
嬷嬷们知道王夫人喜欢袭人的周到,麝月的老实本分,也算是欺软怕硬,只敢挑芳官几个小丫头的毛病。
王夫人倒不是为了省这二十多两银子,只是想敲打敲打这些小丫头。
贾母没生太大的气,二等丫头与粗妇还是懂分寸的,闹事只与大丫头们闹,宝玉房里的热水壶还是烧有的,如果这些小丫头敢怠慢宝玉,贾母将她们全撵出府,也不奇怪的。
贾母道:“在宝玉院里,竟敢吵闹,成何体统?今日怡红院的大丫头与小丫头、粗洗妇人都扣一个月月钱。下次再吵,一律全部赶出府。”
袭人、麝月与芳官们都回去后,贾母吩咐鸳鸯,拿点银子,以宝玉的名义,给小丫头与粗妇补了赏银。
随后,贾母让李纨、王熙凤、探春回去办差了,留下了王夫人。
王夫人心中忐忑,贾母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问道:“老婆子今日想起来,保宁侯府,我们是不是没有送年礼去?”
王夫人呆了呆,道:“保宁侯府他们家今年才走了一个老侯夫人,在孝中,我就没让人去送礼。”
贾母气道:“你啊,糊涂,孝中是不方便饮宴,送年礼还是可以的,既然私底下已经订了婚事,未来就是亲家了,怎么能不送礼呢?我们贾家缺这点礼吗?”
王夫人道:“老太太,是儿媳考虑不周,明日就是过年了,今日送会不会太晚了?”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晚送,总好过不送,宝玉不方便上门,让大管家林之孝去吧,马上去,礼物你亲自去安排,保宁侯府还在孝中,牛羊肉不能加进去,酒也不能送,年礼送些好的茶叶、果子、点心、绸缎吧!”
王夫人,道:“好的,老太太,媳妇立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