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我叫顾蓁,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名字是将我抱进来的老师取的,我们这传统,没名字的,谁领进来就跟谁姓。
洛伊不一样,她有名有姓,就是找不到父母。
她刚来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好可爱啊,像是粉雕玉琢的小公主,王妈妈怕被人贩子找到她,窝了好几天才敢给她上户口。
找了几年后面也没钱没心思继续找了,洛伊也渐渐忘了自己是谁,和这里没一个孩子没什么两样。
我和她做好朋友是因为一件小事,一件对我来说很平常,对洛伊来说却震惊到幼小心灵的事。
院里有个小姑娘总是和我作对,什么都要比来比去,王妈妈不在的时候,她就找各种理由跟我打架。
我比人家小,总是吃亏,她联合几个大孩子把我关在杂物间里,饿了我一整天。
洛伊就是那个时候从那扇窗户钻进来的。
对了,那时候窗户还没坏呢。
洛伊不敢相信,怎么有这么坏的孩子呢,王妈妈在的时候一个个比什么都听话,王妈妈一走,就变成了坏孩子。
她可从来没被人欺负过,洛伊不知不觉间就明白,这里是斗争很复杂的孤儿院呢。
洛伊把怀里的米糕拿出来,小手被粘住,她有点不好意思,问我嫌弃吗?
我嫌弃什么,被欺负的时候还吃过土呢。
从这以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洛伊因为是新来的,也老是被欺负,我俩就一块打架,一块吵架。
第一次吵架的时候,洛伊小脸都紫了,张开嘴说不出一句难听的话,但后来就变成十里八乡有名的砍价小能手。
不过打架还是比不上我,我可是带刺的玫瑰。
后来王妈妈批评了这些人,渐渐也有了很多没孩子的男女来这里收养孤儿。
那些我们看不顺眼的倒是被他们看顺眼了。
我和洛伊每次都躲在杂物间,死活不愿意离开彼此。
王妈妈很心软,再加上我俩真能干,她一咬牙一狠心,留就留吧,她也舍不得我们呐!
然后我和洛伊就长大了。
上初中的时候,正是叛逆期,我们班上的同学私底下叫我们“破烂姐妹花”,还会故意将喝完的瓶子丢在我们书包里。
我自尊心很强,敏感又脆弱,虽然我不愿意承认,气急了就跟人去理论,但回回好像都把脸丢在地上让人践踏。
洛伊就去找他们算账,温温柔柔却从来没落在下风。
她比我坚强多了,乐观多了,也勇敢多了。
外人都说我张牙舞爪是洛伊的守护神,但我自己知道,她是我的救赎,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束光。
高中的时候,洛伊成绩下降,被校外几个混混缠上了,我一个人拎着棍子跟他们打,不要命的劲虽然没把他们吓到,但是把老师吓到了。
学校正是评先进的关键时刻,也是我们运气好,他们出手教训了这群混混。
我和洛伊那段时间晚上都不敢单独回宿舍,都是班上几个男生负责送我们。
还好一路磕磕碰碰,终于要上大学了。
报志愿的时候,我想和王妈妈商量去报珠宝设计,我知道这个不是穷人能学的专业,但是我喜欢。
钱包里还放着那个捡来的戒指呢,假钻石也挺好看。
还没开口,我在门外听到王妈妈唉声叹气,和几个义工老师说想办法找人资助我们。
低头求人的事,王妈妈做太多了,只要我开口,她一定会同意,再苦再难也要支撑我们完成梦想。
这是她曾经发誓要做的,这些年许诺过的,她都能实现。
我果断选了公费生,人生长着呢,等履行完合同,我顶多三十多岁,到时候肯定攒下钱,再换专业也不是不行吧?
我的确想太好了,人生比我想象中困难。
到了A市,我才知道这世界有多大,不过机会也多啊,我和洛伊都找到了兼职。
别看咱是孤儿院的孩子,但英语能力很不错的,就是口语差,培训机构老师说让我多练练,他很看好我。
我去钟家当老师那天很紧张,看到那位钟行衍先生时就更紧张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明星好看的帅哥。
第一堂课紧张到磕磕巴巴,差点被小屁孩呲一身牛奶,孩子小也不是真坏,给我道歉,我痛快翻篇。
我和钟乐乐成了忘年交,他英语很好的,尤其是口语,还偷偷教我。
但好景不长,钟行衍的未婚妻找上门搞黄了我工作,我不愿意让钟行衍为难,辞了职,也是想着既然他有未婚妻,那我还是死了心。
没错,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这辈子都触摸不到的男人。
我以为此生和他再无交集,没想到在洛伊兼职的酒店,发现钟行衍居然对洛伊特别关照。
那是一个男人爱慕一个女人的眼神,我可看不错。
我承认,心里酸溜溜的,但是没关系,洛伊值得。
钟行衍未婚妻叫骆慈星,找上我们的时候,我和洛伊正在端盘子,骆慈星顺手拿起一瓶红酒浇了洛伊满身。
我冲上去把骆慈星打了一巴掌,后来就是混战,就是去警局,然后就突然认亲,认爹娘。
我和洛伊都懵了,隔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认亲宴上,我见识到了上流社会,有那么一丢丢后悔没答应认干亲,不过我了解自己,我不想要这种施舍。
我有点嫉妒,说不好心里怎么想的,看到洛伊像个公主,我既高兴又想哭。
她有家了,还会记得我吗?
还和钟行衍是未婚夫妻,一瞬间,亲人,爱人,钱和地位,都有了。
那些围绕在她身边巴结奉承的千金小姐,也会成为洛伊新的朋友吗?
我想的出神,钟乐乐噘着嘴找到我,问我为什么不来找他玩。
看到我哭,他小胖手笨拙地给我擦泪,我说我没有家,他说他愿意给我一个家。
我破涕为笑,小屁孩。
从这以后,我和洛伊关系突然就冷了下来,当然是我单方面别扭想不开。
给王妈妈过生日时,骆家大张旗鼓来感谢,我心情不佳,躲去了老地方发呆。
洛伊进来的时候顺手关上了门,她想说什么我其实心里清楚,就是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这种落差而已。
原来丑小鸭变成白天鹅,是因为她原本就是白天鹅。
像我这种鸭子,就不该做梦。
但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在洛伊的泪眼里,我决定好好调整心态,努力做配得上她的朋友。
我们一起去开门,却打不开,然后就是滚滚浓烟,火舌迅速扑过来,我推开洛伊,惨叫着被杂物击中。
小腿剧痛,大火毫不留情烧上来,我叫都叫不出,洛伊急了要来拉我。
“去开窗户!快!”
洛伊慌乱地去开窗,但是怎么也打不开,就在绝望之际,杂物间的门开了,光线照进来,我好像看到了王子。
可那不是我的王子。
钟行衍根本没看到我,抱着洛伊就冲出了火海,洛伊绝望地踢打他,让钟行衍救救我。
钟行衍又冲了进来,可我还是大面积烧伤,还落下残疾。
我知道钟行衍也因为此事受了伤,我知道他没错,我也知道谁都没错,可我就是想不开。
凭什么?我就活该被丢下吗?
谁来看我都没用,除了钟乐乐,我谁都不理。
后来骆慈星不知道怎么跑出来,笑话我一通,要我合作。
我发誓,我真的鬼迷了心窍。
当洛伊放弃往岸边去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洛伊水性很好,哭着骂我:“你想死是吧,我陪你死!咱们发过誓,我说到做到!阿蓁!你大声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死!”
我也在崩溃边缘:“是!我想死!我现在就是个废物,我毁容了你知不知道!”
我哭得声嘶力竭,声带都毁了,这些话喊出来,我自己都听不清。
但洛伊听清了,她放任自己往下沉:“那咱们一起死吧,阿蓁,什么都比不上你重要,爸爸妈妈我见到了,此生无憾,你喜欢钟行衍,我跟他退婚,咱们还回闽省去,不,咱们一起去天堂......”
我脑子好像被重锤砸了一下,我真自私,洛洛做错什么了吗?
她也是受害者啊!
我突然爆发出求生的欲望,拖着洛伊往岸上游,洛伊反应过来,我们艰难地爬上岸。
骆慈星拿木仓的时候,我觉得好荒唐,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我和洛伊从小到大没做过一件坏事。
把洛伊骗出来,是我唯一做过的恶。
我该死,洛伊不该死。
我也没想到骆慈星真敢开木仓,毫不犹豫扑过去,我替洛伊挡下这颗子弹。
我可真行,像电影里英勇无畏的战士。
不,我是最坚强勇敢的红玫瑰。
我想摸摸洛伊的脸,让她别哭啦,可我只看到世界在破裂,无数碎片离我而去。
对不起了洛洛,答应你的事我没做到。
希望你也忘了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替我好好活下去。
“下辈子,我还和你做最最最最好的朋友。”
“再见了,我的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