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映低垂着头,饶是落到这般境地,头上的发髻也未曾凌乱,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话语中却带着几分强硬,“我说让姓陆的来见我。”
事已至此,她也该见一见这个把她害到如此境地的人。
小太监听着这话显然愣了愣,还没说话,两道身影就从殿外走了进来。
陆辞简和江意绵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小太监和几个粗使婆子连忙向两人行礼。
陆辞简看了眼地上的人才道:“你们先出去。”
几人连忙应了声,就径直走了出去,还关上了大门。
外面的光线被遮蔽,屋内一时昏暗下来。
章映抬起头看向两人,视线从江意绵脸上划过,最后落在陆辞简身上。
青年穿着一身墨色锦衣,身量颀长,宽肩窄腰,端的是翩翩公子。
面容也极其俊逸,剑眉星目,五官立体,若不是早有婚约在身,怕是会惹得不少京中千金暗许芳心。
可惜那张脸和李轻梦太像了,像到她恍惚以为李轻梦回来了,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看着人的时候似乎盈满了情绪。
这是她最讨厌李轻梦的地方,李轻梦那双眼睛里似乎能看透一切,但她却依旧是那样温和。
就连她提到那些和陆成渊的过往,故意刺激她时,她依旧是那样的眼神,只看得让她忍不住生厌。
“你和李轻梦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章映移开视线,喃喃说着。
陆辞简只是看着她,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他原本是没打算进来的,不过是想亲眼看着这个杀害了娘亲的仇人死去,倒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想见他。
章映却只是笑了笑,抬头看向两人,眸中满是恶意,“我想说什么?你就不想知道李轻梦那蠢货是如何死的?
或者说是如何上了陆成渊那条贼船的?”
她实在想不明白那样一个蠢货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儿子的。
李轻梦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个愚蠢又没脾气的软柿子,谁都可以踩上一脚,谁都可以欺压。
不过就是个死不足惜的人。
可现在,她却很嫉妒这蠢货,凭什么能生出这么好的儿子。
凭什么她的儿子是滩烂泥,如今还马上就要死了。
不管是李轻梦也好,陆辞简也好,都该被她和她儿子踩在脚下才是,怎么能比他们过得好。
陆辞简盯着地上的人神色平静,没有半分情绪波动,说出的话却带着丝嘲讽,“我娘亲再如何,你现在也依旧输了。
陆成渊不爱你,陆林不认你,你输得彻底。”
章映一愣,沉默良久,忽然死死盯着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悲泣,“哈哈哈,我输了,我输了。
不,不,我没输,我怎么会输,输得是李轻梦。
是那个蠢货,她如今早已成了一抷黄土,我却活到了现在,输的是她。
陆辞简,你休要得意,你知道你娘亲是怎么死的吗?
是我,我亲手捂死的,那个蠢货居然还妄想和你一起离开京城,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放过她。
当初我不过就是假意和她亲近,她却信了,把我当好姐妹,多可笑啊!甚至直到临死前还不敢相信我会杀她。
这个蠢货以为知道了我和陆成渊的事,我会放过她吗?”
她犹记得那日李轻梦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看见她来居然还很开心。
她那会就觉得这人实在愚蠢,都已经知晓她和陆成渊的关系,却还能把她当做好姐妹一样对待,甚至不设防。
这样的蠢货若是进了宫,怕是还活不过一日。
那时,陆成渊已经给李轻梦加大了药的剂量,这女人活不过几日了。
但她心里却隐隐不安,除了害怕这女人把她和陆成渊的关系说出去,还因为先前陆成渊对陆辞简的几分不同。
那会她觉察到了危机感,怕陆成渊会对其心软。
于是,她特意把和陆成渊的关系清清楚楚告诉了李轻梦,具体到一些很小的细节。
可让她意外的是,李轻梦居然没有惊讶,反倒是依旧平和,没什么太多的情绪,只平静地说让她放过自己和陆辞简。
说自己定不会把他们两人的事说出去。
那会她只觉得可笑。
后来想想,这人应当是早就发现她和陆成渊的关系,已经计划着想离开京城了。
可惜陆成渊那段时日对她太过敷衍的情绪,以及对陆辞简的过分关注让她感到危机。
她觉得陆成渊是真的喜欢上李轻梦了。
因此,在一开始就故意编造了李轻梦似乎发现两人关系的谎言,陆成渊果不其然给李轻梦下了药。
那会,她只觉得开心,开心陆成渊还是在乎她的。
只是后来,她没想到,他们两人的关系真的被李轻梦知道了。
她开始害怕,甚至在陆成渊给李轻梦加大剂量后,还去亲自动手,故意告诉李轻梦,陆辞简也会死,还会死得凄惨。
李轻梦原本平静的神色终于在听见这话后皲裂了,整个人都变得疯狂起来,歇斯底里的骂着她和陆成渊。
她心里却觉得万分痛快,这才是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神色才对。
她要看李轻梦歇斯底里的在她面前求饶,要听李轻梦凄厉嘶哑的呻吟。
一想到那日李轻梦的惨状,章映只笑得越发开怀,像是一个疯子,“李轻梦就是个蠢货,会因为我几句花言巧语被骗,也会因为陆成渊几句花言巧语成了侯府的夫人。
这么蠢的人,不是我亲手杀死,也会死在别人手里,她就该死。
可惜我不会作画,不然,我定要让你们也瞧瞧李轻梦的惨状,简直是大快人心。
这个蠢货早早发现我和陆成渊的关系居然对我不做任何防备,可惜了,这么蠢的人,我只遇上这一个。
还有陆成渊那个窝囊废,我早该知道的。
明明他那会就已经显现出凉薄,我却还是被他骗了,信了他这么多年。
当初他明明已经喜欢上了李轻梦,却还是同意了给对方下毒,多绝情啊,那会我还以为这人是为了我。
现在看来,不过是因为他冷心冷情,压根不把任何人放在心里。
算起来,最蠢的还是我,我居然信了陆成渊的鬼话,当初,我就该把陆陈渊一起弄死,不然,哪会有如今的事。
我定不会落到这副境地。”
章映一会哭,一会笑,整个人都癫狂起来,完全没了先前的盛气凌人,瘫倒在地哭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