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学正门。
宋成贵躺倒在地,表情扭曲,冷汗浸透青衫,此时他狼狈的捂着右腿。
“邱老哥,当初已约定好再宽限十日,为何出尔反尔。”
“哼,老子听说你把两个侄女都卖了,怎么不见你先还赌坊银子?”
邱童身边的一名打手鄙夷的骂道,“三日前,你爬胡寡妇墙头好不快活。若是不使银子,胡寡妇可不会留穷鬼过夜。”
邱童伸出一只脚踩向宋成贵的膝盖,缓缓用力。
“宋成贵,若是你识趣乖乖还账,又何苦老子来这一遭。”
围观的百姓和几名学子,听到这些话险些惊掉下巴。
卖侄女!爬寡妇墙头!
“咦,禽兽不如啊,真是世风日下,居然还是县学的学子,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卖炊饼的大叔耳背,掏掏耳朵问道:“卖了织女?”
众人:......
包子摊的婆子平日最看不惯卖炊饼的抢自己生意,此时也顾不上别的,对其就是一通解释。
“嗐,卖侄女赌钱,这就是种地不出苗——天生的坏种,呸!”
“宋兄真是枉读圣贤书,王某耻与你同窗。”一位王姓书生愤愤道。
“腌臜泼才,衣冠禽兽!”
宋成贵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又羞又恨,唯恐县学的学官知晓,心内恐惧之意大增。
“邱老哥,求你再宽限两日,不不,就一日,您先抬抬脚离开这儿,我这就去要银子,等我凑够了给您送到府上。”宋成贵低三下四求情。
“这倒不用,你欠赌坊四十两银子,买你一条腿堪堪够数。老八,愣着做甚,把他的腿卸了!”
邱童踢了老八一脚,老八是个精瘦的泼皮,笑嘻嘻的称是。
“童哥您就瞧好吧,老八我在屠宰行干过两年,卸个胳膊腿儿,保准一下连筋带骨断成两截。”
围观的百姓一时哗然,胆小的双手捂眼,又不想错过好戏,透过指缝偷看。
“邱老哥是不是太过分了,当初我在赌坊赢了钱,也没少孝敬你吧,怎么一时手气不好输了些银子就这般待我。”
“我和威武镖局的郭二郭镖头相熟,若是让他知道,怕是你也不好过吧。”
宋成贵一时间忘了恐惧,咬牙提醒道。
“呵呵。”
邱童实在不知道评价这迂腐书生,郭二设局引他赌钱,但凡有点脑子的过后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更何况,邱童默默看了一眼围观众人,隐在人群中的郭二眼线也正津津有味的瞧热闹呢。
见邱童不为所动,宋成贵大急,拖着一条伤腿艰难的往外挪,想要找相熟的同窗求救,不过视线望去,几位同窗皆嫌弃的偏过头。
他只得硬着头皮,向那名王姓书生苦苦哀求,“粟兄,可否......借宋某三十两银子。”
那名叫王粟的书生,斜睨看他,连眼皮都懒得抬起。
“求求粟兄,去找柴源一趟过来救我。”
“你那意气相合的好同窗,应该正在城郊别院和你的好侄子互诉衷肠呢,现在去寻,来回大半时辰,怕是也来不及了吧。”
这番话连削带打,直说的宋成贵老脸红成一片,他恨恨瞪着王粟,随即求救的看向其他人。
见无人相助,宋成贵咬着牙,忍痛跪在地上,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打断腿,若是断了腿科举做官无望,这要比杀了他都难受。
“求邱老哥高抬贵手,我这里现下有十两银子,剩下的下半晌一准儿还了。”
宋成贵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倒出一锭银子,这不拿出来还好,那叫王粟的书生看到钱袋的样子。
耻笑道,“呵,看来宋兄卖完两个侄女,用侄子也能换银子,没想到宋兄不光博学多才,还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
“欸,栗兄此话怎讲。”旁边一名年龄较小的书生好奇问道。
“在县学门口,恐侮了圣人耳朵。”
“别卖关子,栗兄快讲。”
王粟就等着这句呢,搭着对方肩膀解释道,“这卖侄女嘛,自然只能卖一次,但把侄子‘卖’给柴源,可不是能卖许多次,那银子不就源源不断嘛。”
那位书生恍然,“我说怎么看这个钱袋子眼熟,原是柴源的,还真是,你瞧袋子上绣着柴家‘年轮’的刺绣呢。”
“咦,真是厚颜无耻之徒。”
众人哗然,柴源好男风在县学已经不是秘密,大周朝甚至有专门与青楼差不多的南院。但是将自己侄子‘送’给同窗......真真儿是让人大开眼界。
泉叔在外围瞧了阵热闹,估摸火候到了。
“老李,县学门口发生这般丑事怕是影响不好,赶紧报给学官吧。”
“诶,泼皮刚来闹我便让儿子往里面通报,学官估摸着应该也快到了。县学门口发生这样的大事,今日我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一顿训斥怕是免不了了。”
泉叔面上有些不自然,隐晦的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说到底,这一出好戏都是自家小姐谋划,包括王栗这位书生。
他和宋成贵嫌隙已久,泉叔许他银子细细交代了一番,让他去找赌坊的邱童来闹事。邱童为何肯听话?只因泉叔委托王栗也使了银子,是以,现在就算宋成贵还了赌债的银子,这一顿打也是免不了的。
至于爬寡妇墙头,宋向腾与柴源之事,在开始调查清楚后,宋莹便有意找机会在县学曝光此事。
不调查不知道,宋成贵在丰县竟然过的十分潇洒,不光租了院子,隔三差五的半夜频频给胡寡妇送银子,更不用说笔墨纸砚生活衣物,如此大花销,宋家自然承担不起。
说到底,宋成荣的银子,大半是侄子宋向腾给他赚的,再加上偶尔去威武镖局用宋成荣失踪之事讹诈些银子......
泉叔望向大门,正好瞧见宋莹和钱教谕一行五六人。
老八挠挠头,“童哥,还打不打?”
邱童来县学也无意闹的太凶,低声示意老八,“吓唬吓唬就行了。”
老八拧着一张歪脸,挽起胳膊一步一步逼近,直骇得宋成贵两股战战,手脚并用撑地往后疾退,不料没注意到后面的台阶,噗通一声直挺挺的滚了下去。
咔——
“啊!我的腿!”
宋成贵一声惨叫,本就受伤的右腿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