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君子驭人,惠而不费。这句话的意思,龙川处长应该明白吧?”顾民章不紧不慢地说道。
龙川肥原则点了点头,“略知一二。”
“我国清朝康雍之世有个叫任伯安的吏部小吏,专门收集了朝中高管的过失把柄,编成了一部****,用来勒令百官,为康熙的第八子争位造势,这位任老兄恐怕就是中国官场上最早的职业间谍了吧。”
“顾副会长的意思是说,这个孤舟靠的并不是金钱,而是搜罗别人的隐私和罪证,以达到起拉拢和要挟南京方面的官员的目的对吗?”说到这,龙川肥原很是不屑地笑了笑,“简直荒谬!”
然而话音未落,一旁的张司令便忍不住呛声道:“荒谬吗?呵呵,看来龙川处长在官场上的阅历比起您的谍报方面的才能,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别忘了,我那个前秘书白小年,在进裘庄之前,整个司令部几乎无人敢惹,为什么?这份权力可不是我姓张的给的,那是因为在他手里,谁的黑档桉都有。”
“那张司令的意思,孤舟就是藏在司令部里的白秘书了?”
“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白小年难道不是完全符合张司令你和顾副会长刚刚的推断吗?”
几句话,龙川肥原就把张司令给说得没了言语,然而一旁的顾民章却极其自然地接口道:“龙川处长说的不错,乍看上去,白小年白秘书的确符合顾某刚刚的推论,但可惜的是,他并不具备关键性的前提条件。”
“什么条件?”
“自然是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想当初的那位任老兄,背后可是有皇八子为其撑腰,才能手握****,勒令百官。反观白秘书,其最大的靠山就是张司令,充其量也就能威胁勒令司令部内部的官员罢了,除此之外,别说是鸡鸣寺的高官,就连76号的人都完全不买他的账,而他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龙川肥原也不傻,自然听得出来,顾民章这是在暗指自己根本没把张司令放在眼里,于是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一字一顿地问道:“顾副会长,既然不是白小年,那会是谁呢?难道这鸡鸣寺里,还藏着另一个白小年吗?”
不想顾民章却摇了摇头,“也许……这个人他根本就不在鸡鸣寺里头,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整个南京国民政府的官僚系统,甚至于汪主席的办公电话,也会被二十四小时监听着,而监控南京国民政府高官的,大致分三个系统,贵部的特务机关,情报部,还有特高课。所以,我就调查了南京高官和这三个情报系统主要负责人的经济往来……”
“太过分了!”不等顾民章把话说完,龙川肥原便一拳打在了面前的餐桌上,怒不可遏地呵斥道,“帝国的特务机关怎么会被戴笠的间谍所利用?是谁给你调查大日本帝国情报组织成员的权力的?”
“是我!”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便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降了大厅门口,只见一个身穿军服,个子虽然不高却无形中透着上位者威严的日本军官从外面走了进来,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个所有人都很熟悉的身影,非是旁人,赫然竟是李墙。
一见来人,鹫巢铁夫便第一个起身,恭声对那个日本军官施礼道:“特务机关特别顾问鹫巢铁夫,见过将军阁下。”
这下其余众人顿时就傻了眼,一旁的李墙见状则急忙主动向众人介绍道:“诸位,容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不久前刚刚晋升为大日本帝国陆军大将的土肥原大将。”
听到这,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纷纷起身见礼。
别看那土肥原贤二虽然早已恶名在外,但本人看上去却十分地随和,可见其城府有多么的深厚。
现身之后,土肥原贤二便尽显实干派的行事风格,刚一落座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大家不要忘记,特洛尹之城,就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可以说土肥原贤二的出现结结实实地打了龙川肥原一个措手不及,而跟在他身后的李墙则让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一切全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到这,龙川肥原的内心便第一次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安。
可即便如此,龙川肥原却还是用威胁的口吻对顾民章说道:“好吧,既然将军大人都这么说了,那这个问题我就暂且不追究了,不过顾副会长,你最好有所发现,不然的话,你就是在玷污大日本帝国特务机关的尊严,我想即便到了将军大人面前,也是说不过去的!”
“龙川处长放心,我当然有不小的发现,否则今天的这次汇报,就不会如此兴师动众了!”
“既如此,那就请顾副会长,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说你的发现好了!”
“根据调查,我发现这是哪个情报机关,副职以上的高官,人人都会从鸡鸣寺的官僚那里,收到大笔汇款,数额惊人!”说到这,顾民章便转头对土肥原贤二说道,“哦,将军阁下,还请不要追究他们,毕竟在我们国家早年间也有所谓冰敬碳敬,火耗,甚至于养廉银的传统,而且相比于我们的官员,贵部的谍报军官们,已经是十分的清廉了。”
听到这,原本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的土肥原贤二,脸上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下来,示意顾民章继续。
然而顾民章却突然勐地话锋一转,“不过,只有一个人,从来没有收过南京政府的一分钱!而这个人,就是您,杭州特务机关的副机关长,龙川肥原阁下!”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然而龙川肥原却摆出了一副坦坦荡荡的架势回应道:“作为帝国高贵的军人,侯爵大人的学生,怎么可能跟你们中国人进行这些肮脏的金钱交易呢?”
“所以你要的不是钱,而是他们对你的绝对服从!”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根据调查结果,龙川大左,就是最有嫌疑的人!”
“你说什么?”顾民章的话顿时就把龙川肥原给气笑了,“你疯了吧?我是最具有孤舟嫌疑的人?老师,将军大人,你们不会看不出来,这群中国人在联手污蔑我吧?”
“你说的没错,要是只有这群中国人联起手来污蔑你的话,我还真就没那么容易相信。”说着,土肥原贤二便大手一挥,“带进来!”
话音未落,便有几个日本宪兵便把一个穿着日本军服的家伙带了进来。
龙川肥原不看还好,一看到那人心里就勐地“咯噔”了一下。
“龙川君,这个人你认得吧?”
“认……认得,他是下官的副官,田中少左。”
“嗯……”土肥原听了先是点了点头,随后便转头对那个田中问道,“告诉我,鹫巢侯爵座驾的刹车失灵的调查结果,是什么?”
那田中听了赶忙回道:“经……经技术鉴定,侯爵大人座驾的刹车线,是被人为损坏的!所以,才会在下山的过程当中,出现刹车失灵的险情。”
“这……”
“龙川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向我报告的时候,说的可是刹车线自然老化,才导致了险情,没错吧?”鹫巢铁夫眯缝着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龙川肥原知道,这是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的表现,连忙想要开口解释,可偏偏却找不到任何的说辞。
可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理由,鹫巢铁夫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我想起来了,当初在离开顾公馆的时候,也是听了你的建议,才绕远走的山路,没错吧?龙川君,这你又怎么解释?”
“老师,我……我是担心有人在半路设下埋伏,对您不利所以才……”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顾民章便毫不客气地质问道:“可是就因为你的这个建议,侯爵大人才遭遇了险情,不是吗?为了替你们的戴老板除掉像鹫巢侯爵这样的大人物,甚至不惜以身犯险,龙川处长真是好胆魄啊!”
“一派胡言!老师,将军大人,我以帝国军人的荣誉发誓……”
“够了!我可不想听你发誓,我只认证据!既然你还坚持自己是被冤枉的,那我就再给你看个证据!”说着,土肥原贤二便又拍了拍手,便又有一个人被带了进来,这下便让龙川肥原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将军阁下,这位是?”鹫巢铁夫下意识地问道。
“回侯爵大人的话,我叫香取直人,是帝国驻杭州部队的军医。”
话音未落,顾晓梦便忍不住说道:“同时也是龙川处长的同窗好友,我没记错吧?王处长?”
王田香也赶忙应和道:“是,在裘庄的时候,我的确听龙川处长提起过。”
鹫巢铁夫听了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才又对土肥原贤二问道:“不知将军阁下带他过来是……”
“你让他自己说,在那辆肇事车辆里留下的注射器里检验出的成分到底是什么?”
听到这,鹫巢铁夫立刻转头看向了那个香取医生,急声问道:“是什么?”
“是……是阿……阿米巴菌……”
“你说什么?”鹫巢铁夫听了眉毛登时就立了起来,双眼冒火地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在报告里作假?”
“是龙川……龙川大左逼我把检测结果改成吗啡的,还说如果我不照办的话,就……”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逼你更改检测结果了?”
尽管龙川肥原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否认,但却仍旧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只能求助地看向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鹫巢铁夫。
在看那鹫巢铁夫,即便已经有这么多证据摆在了他眼前,但龙川肥原终究是自己的学生,于是便只能违心地替他辩解了一句,“将军阁下,龙川君怎么说也是我的学生,他总不至于连自己的老师都……”
不想话音未落,张司令便忍不住说道:“侯爵大人,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知道这种事情一时间您很难接受,实话说我一开始也是不太相信的,直到我看到了这个!”
说着张司令便掏出了一个小巧的药剂瓶,“大左,还认识这个吧?”
“我见过!是盘尼西林,就在龙川处长的抽屉里。”不等龙川肥原开口,顾晓梦便抢在了他的前面说道。
张司令听了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晓梦,这可不是什么盘尼西林,而是阿米巴菌!盘尼西林只能算是稀缺的战争物资,可这阿米巴菌,却是连违禁品中的违禁品,只能在实验室里使用,每支药都是有编码登记的,不过只要你出得起价格,有一个地方却是标价出售的。”
说到这,张司令又好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照片,很是得意地说道:“大左先生,这张照片里的人就是你吧?不得不承认,大左您做事真的很谨慎,就连去黑市上买违禁毒药这种小事也要亲力亲为,殊不知这天网恢恢,被有心人偷拍了照片,留下了证据,这恐怕就是所谓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吧!哦对了,忘了告诉您,即便是在黑市上,他们也是有自己的编码登记的,每支枪,每针药,什么时候卖的,卖给了谁,都是有底账的。”
龙川肥原听了也不解释,而是勐地抬头恶狠狠地看向了站在土肥原贤二身后的李墙,几乎快要把后槽牙都给咬碎了。
直到这时,李墙才轻咳了两声,笑眯眯地开口说道:“没错,龙川大左,照片是我拍的,记录也是我亲自去查的,没办法,这江湖上风大浪急,我也是为了保命嘛!原本我以为您只是想用它来吓唬吓唬顾上尉,没想到你真正的目标竟然是你的恩师,侯爵大人啊!啧啧啧,做出如此欺师灭祖的行径,死了以后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