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处长,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啊?”这已经不知道是沉兰青第几次的询问了,然而回应他的却依旧是王田香沉默。
沉兰青顿时就把脸往下一沉,大声叫道:“停车!”
一边叫还一边伸手就要去拉车门,好在一旁的王田香手疾才把他给按住,随即便恶狠狠地说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下车!”
“我看你是在找死!”
“找死的应该是你才对吧?王处长,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现在可是赤木男爵的座上宾,万一要是让他知道你王处长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给带走了的话,这破坏中日亲善的罪名,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特务处处长能担待得起的!”
老实说,这已经是那沉兰青最后的底牌了,然而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话非但没有把王田香给吓住,反而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自然是笑你事到如今还看不清形势啊!我既然敢来请你,自然就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再者说了,是你自愿跟我走的,我什么时候强迫你了?”
“王处长真不愧是特务处的处长,这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夫实在是让沉某大看眼界啊!”
“沉泰斗,我知道你的嘴皮子厉害,但再厉害的嘴皮子在事实面前恐怕也无计可施了吧!”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比较好奇,沉泰斗跟胡夫人之间的暧昧关系要是让那个胡主编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你……你这人怎么凭空污人清白?我……我跟胡夫人可是清清白白的,我警告你别乱说啊!”
王田香却只是笑笑,“沉泰斗可能不知道,王某出身市井,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不过既然沉泰斗都说了,你们两个是清白的,那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的,不过其他人可就难说了,我可听说那个胡主编可是好面子的人,这万一要是……”
“好了,别说了,是自愿的,是我自愿跟你走的,这总行了吧?”
“诶,早这样不就结了!”见那沉兰青选择了屈服,王田香便露出了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随即才又转头对司机说道,“开快一点儿!”
……
与此同时,裘庄东楼的大厅里,金生火依旧端着酒杯等待着顾晓梦的回复。
“顾上尉,考虑得如何了?”
“金处长,我承认您说的有道理,可您不要忘了,密码船上您也说过同样的话,说要把嫌疑都推到李宁玉的身上,可道最后,我们五个却还是全身而退了,为什么这一次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不一样,这次绝对不一样!这次的这根救命草,太单薄了,撑不起这么多条人命了。”
听到这,顾晓梦便陷入了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在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终于伸手接过了酒杯。
金生火见状立刻大喜,“这就对了嘛!当一个间谍死里求生,这一关总是要过的。习惯了就好!小白,明科长,来吧!”
不想话音未落,不等李墙表态,白小年便率先开口说道:“金处长,各位,对不住了!这杯酒,在下恐怕是端不起来了!”
此话一出,金生火便不由得一愣,“怎么呢?难道你比顾上尉一个姑娘家还要胆小?”
“金处长你说的没错,我是害怕,但我怕的不是吴志国,而是您金处长!”
听到这,顾晓梦便偷偷冲着李墙眨了眨眼,后者的脸上则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而金生火的脸上却已然变得铁青,“白秘书,此话怎讲?”
“从军统道司令部,再到那条倒霉的密码船,金处长您的手段在下即便说不上深知,但也是领教过一二了,您能活到现在,绝对不是靠着什么死里逃生的冒险,而是算无遗策,天衣无缝。吴志国被您定位老鬼,推给龙川他去了账,那一旦吴志国他发了疯的话,是不是也得有个人被定为替死鬼啊?推到他吴大队的手里了账呢?”
金生火听了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但却并没有反驳,依旧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李上校,吴大队肯定不会杀她。那顾上尉呢?您还得留着去向顾船王请功。而明科长,又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那这算来算去恐怕就只有我白秘书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吧?”
此话一出,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顾晓梦连忙趁机将手上的酒杯放下,笑着说道:“这白秘书不赏脸,我喝了也没用,金处长,我看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罢,顾晓梦转身就要上楼回房,可就在这时,白小年却突然提醒了她一句,“小心脚下!”
可顾晓梦却已然来不及收脚,狠狠地被地上破损的地砖给绊了一下,好在白秘书及时扶了她一把,这才没有摔到地上。
“什么鬼地方,连地砖都是坏的!”说完又转头对白小年道谢道,“谢了,白秘书,多亏你心细,要不我可就惨了。”
“没什么!没摔着就好!”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两道怀疑的目光便已然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白小年的身上。
紧接着,金生火便话里有话地说道:“白秘书,顾上尉的这一跤你扶得起,可是如果这一跤换在你身上,恐怕就没人扶得住了。”
“金处长不要打暗语,我又不是李科长,我不会破译密码。”白小年几乎是咬着牙回敬道。
金生火则笑了笑,“我只是在提醒你,连顾船王都指望不上,张司令就更别指望了。何况是不能指望!哼!白秘书,我们几个可都是张司令的属下,被软禁提审,无论是程序上还是情面上,都应该由他张司令出面,可自从我们进了裘庄,龙川肥原提过张司令一个字吗?你心里明白!只怕是不敢说出来,此时此刻,不光是我们,恐怕就连他张司令,都已经被怀疑了,对吗?这一点,连他张司令都非常清楚,你是张司令的机要秘书,又是头一个心腹,如果你被锁定,为了自保他张司令第一个就要杀你!”
听到这,白小年很不自在里拉了拉衣领,然后才开口说道:“金处长,您是军统出身,您的嫌疑远在我之前,所以只要有您在,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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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金处长笑了笑,随即便突然勐地话锋一转,“那我可就要送白秘书你一句话了,这人生在世,最不堪问的,就是出身哪!”
“这就是金处长您送我的话?”
“不,那只是金某的一句感慨,而真正想要送给您的,是一句莎士比亚的名言,至于是什么,我想你我心里都很清楚!”
说完金生火便勐然起身大笑着上楼去了。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顾晓梦便难得地第一个走出房间,就看到楼下的大厅里,有人正在为众人准备早餐,于是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随即便装作漫不经心地走到餐桌前,冲着那人招了招手。
待那人靠近,顾晓梦便随手掏出了一张钞票,诱惑意味满满地在那人的眼前晃了晃。
这下可把那人给吓了一跳,赶忙结结巴巴地说道:“您……您这是……这是做什么啊?”
“看不出来啊?给你钱呀!”顾晓梦理所当然地说道,“这十美金,已经够你在这工作三个月了吧?怎么,不敢收啊?”
那人听了连忙看了一眼门口,然后才一把抢过了钞票,欢天喜地的揣了起来,“我知道,您姓顾,是大官。您以后要吃什么,尽管说!”
“吃的就不用了,就想请你帮个忙。”
“您说!”
顾晓梦则从兜里掏出了一只早就准备好了的信封,递到那人的面前说道:“给我父亲打个电话,告诉他,我缺些东西,让他派人送来。”
“这……这可不行!王处长说了,不准任何人给你们通风报信!这可是要吃枪子儿的!”
然而话音未落,顾晓梦便二话不说又掏出了一张钞票,“一个电话,二十美元,只要你不说,他王田香又怎么会知道呢?”
不想就在那人正要伸手去拿钞票的时候,王田香那沙哑的声音却勐然间响了起来,“顾上尉,这你可就太小看人了,虽说我王田香不是顺风耳,可只要有一点风声,我还是会知道的。”
这下可把那人给吓得不轻,差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王田香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滚蛋!明天不用来了!”
那人听了立刻如蒙大赦一般地点头称是,随即就要离开,可没走两步却又被王田香给叫住了。
“回来!钱!”
那人这才连忙把刚刚从顾晓梦那里得来的美元掏出来交给王田香,然后才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直到那人走后,王田香才拿着那张钞票走到顾晓梦的身边,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说顾上尉啊,你就不能严肃点吗?你们五个人正在被隔离审查,你就不能有个接受调查的样子吗?花钱大手大脚的,喏,收回去吧!”
然而顾晓梦却连看也没看,自顾自地说道:“本小姐送出去的钱,就没有收回来过,既然钱到你的手里了,那就由你去打这个电话吧!”
王田香听了连忙四下看了一眼,确认周围没人偷听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顾上尉你别闹,再让金生火他们看见!”
“我没闹,我只不过是让你打个电话而已,这被你抓进来那天,香水,乳液,还有睡衣都没带,天天就穿着这衬衫睡觉,每天根本就睡不好!”
“忍忍吧!早点抓到老鬼,早点送你回去!”
不想顾晓梦听了却忍不住噗嗤一笑,“王处长,你骗鬼那?你还真以为那个鬼子是在抓老鬼吗?”
“不然呢?”
“王处长,你好好想想,按照他们日本人一贯的宁杀错不放过的行事风格,如果他们认定我们之中有老鬼的话,恐怕早就已经把我们全都杀了,不是吗?可现如今却这么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要我看哪,不是我们之中有鬼,而是这个龙川心里有鬼!你说呢?”
此话一出,王田香便不由得回想起了之前自己跟龙川肥原的对话,用龙川的话说,他之所以没有将所有人全都杀掉,是因为某个特殊原因,可这个特殊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想到这,王田香的心里便不自觉地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然而顾晓梦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好,退一步说,就算那鬼子真有什么顾虑,那以他的能力,能在这短短几天就抓到老鬼吗?我可不信!别人我不管,反正这罪我可没受过,我也受不了。”
王田香听了不由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受不了也得受啊!你看看,那几个人精似的,都跟王八一样缩着脑袋,你可倒好,为了两瓶香水一件睡衣,就把自己脖子往大左枪口上撞啊?我都替你着急,来,收好!”
可就在这时,顾晓梦便索性直接将王田香的手推开,问心无愧地说道:“我心里没鬼我不怕!我更不怕他龙川肥原有这个胆子敢冤枉我,而且若王处长给我打了这个电话,我父亲也会很感谢你的!”
说着,顾晓梦便将那封信递到了王田香的手上,“这个你也收着,倘若王处长还是不放心,就挨个去查好了。”
不想那王田香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勐地将那封信重重地往顾晓梦的面前一拍,沉声道:“顾上尉,我王田香虽然出身草莽,但还是讲原则的,你可不要逼我犯错误,不过念在你是顾船王的千金,又初出茅庐,不谙世事,这一次我不跟你计较,如若再犯,我一定会向龙川大左汇报!”
“啪啪啪啪……”
话音未落,楼梯上便传来了一阵拍手声,紧接着金生火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看不出来,王处长还有如此精湛的演技,不去上海做演员拍电影实在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