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当初在香港劝业商会的义卖上,你跟潘小姐谈笑风生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就说后来在启德机场,我可是亲眼看见你跟她们夫妇登上了同一架飞机离开香港的,这你总不能否认吧?”
听到这,李墙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紧接着脑海里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潘宝娟的名字,不由得暗自在心里苦笑,合着闹了半天,这次事件的苦主竟然是自己的熟人!不得不在心中暗自感慨缘分这东西,还真是玄之又玄啊!
话说到这份上,李墙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的,于是便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好吧,我承认,我的确认识一位姓潘的小姐,可这也不能证明我就是为此事而来的呀,对不对?”
杨小姐听了则笑着反问道:“那么敢问明先生,您如果不是为了此事而来,那为什么还要让尊夫人去大闹轮船公司呢?”
不想李墙却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于是便淡定地回道:“我要是不这么做,身为当事人的杨小姐你又怎么会主动现身,过来找我呢?”
此话一出,杨小姐这才自知上了李墙的当,瞳孔顿时就猛地缩了一下,“这么说,你是故意引我上钩的?为什么?”
“这还用问为什么吗?当然是要想办法尽快解决这件事情,好让港口恢复通航啊!”
“真的?”听到这,那杨小姐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只是没想到这次事件的苦主竟然潘小姐夫妇罢了。”
“那……您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这就要看杨小姐你配不配合了。”
“只要能让事情顺利解决,我当然会配合。”
听到这,李墙便点了点头,紧接着便提出了让杨小姐留在自己身边以便配合海棠演戏的请求。
而让李墙再次感到意外的是,那位杨小姐竟几乎是没有片刻的犹豫就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甚至还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可想而知她这段时间因为这件事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说起来还多亏了你,坚持要带上它。”是夜,李墙一边帮着海棠组装那部简易电台一边说道。
“那是当然!”海棠一脸得意地说道,“毕竟我可是你的交通员,这才是我的职责所在!”
李墙听了则先是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却又皱起了眉头,一脸担忧地说道:“只不过,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我们岂不是在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办法吗?”海棠反问道。
一句话,便让李墙陷入了沉默,好半晌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地说道:“算了,还是先别往总部发了,发桂林行营,先问问董建昌的态度再做计较。”
“好。”
电报发出之后,众人便兵分两路海棠,带着刘副官和杨小姐每天去轮船公司报道,李墙则带着吴方智今天请个律师,明天找个私家侦探,甚至还在黑市上挂了一个高额悬赏。
这一顿操作下来,别说是伊藤商会,就连平头老百姓都知道搞得整个外港区封闭的就是这位明家少爷了。
而在这期间,尽管那山崎又派人来了几趟,但每次都被李墙找借口搪塞了过去,倒不是李墙不愿意接受她开出的条件,而是在等董建昌那边的回复。
可让李墙十分纳闷的是,电报发是发出去了,可等了好几天董建昌那边却犹如泥牛入海一般没了下文。
而就在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让刘副官回去看看的时候,这天夜里却收到一封来自重庆的急电。
电报上的内容也很明确,就是要李墙以最快的速度平息此次事件的影响,恢复港口通航。
“这样的结果,杨小姐肯定是不会接受的。”
“是啊,可是上峰已然下令,我们也不能视而不见,只希望能尽快收到董建昌那边的回复,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后,再做打算了。”
尽管有些无奈,但海棠也明白,这也是无奈之举,于是也只好点头说道:“也只能是这样了。”
然而转过天来,第二天下午,就在李墙还在苦苦等待着董建昌的回电的时候,林世良却带着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顿时就把他吓了一跳。
“林管家?你怎么到这来了?”
“别提了!”林世良全然不顾这一路旅途的劳累,诉苦一般地对李墙说道,“那个陈耀祖也太混账了,过个寿就恨不得刮地三尺,简直比那慈禧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想钱想疯了!”
看他这个样子,李墙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这一路上被那些大大小小的检问所给搞得不胜其扰了。
于是便赶忙好言安慰道:“人到了就好,至于钱财,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是啊,虽然这一路遇到了不少麻烦,但是好在有了你们的经验,总算是有惊无险,将那批货悉数运过来了。”
“什么?你把货也带过来了?”李墙不听还好,听林世良这么一说顿时就吓了一跳,眼睛也不自觉地瞪大了起来。“你这胆子也大了吧?万一要是半路出了什么岔子……”
林世良也是一脸的无奈,“我也不想啊,可董长官却说当前已然情势如火,再不冒险采取行动恐怕就来不及了,这才让我冒险上路把货送了过来,临行前还千叮万嘱,要我尽量多用银钱开道,避免任何冲突。”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就情势如火了?”
“事情是这样的,谢谢……”林世良接过了海棠送来的热茶喝了一口,然后才继续说道,“董长官在收到你们的密电回报之后就立刻派人通知了远在重庆的潘小姐夫妇,潘小姐在得知了此时之后自然是伤心不已,一股急火攻心当场就晕倒了,好在经过了一番急救这才醒了过来。再后来她一面找到杜老板,求其帮忙寻找,一面对负责接送工作的杨小姐产生了怀疑,觉得有可能是被其私吞,毕竟那丢失的三十个箱子里不光有价值连城的财物,还有很多连金钱都买不到的纪念品和友人的赠品,谁能不动心呢?”
听到这,海棠便忍不住替杨小姐有些不平,“出了这档子事,杨小姐本就已经够自责的了,那个潘小姐怎么能这样?亏我此前还一直都觉得她人不错,真的是……”
“夫人,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积攒了大半辈子的家当,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丢了,恐怕换做是谁,都会这么想,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林管家所言极是。”李墙也很是赞同地说道,“毕竟咱们只是旁观者,根本无法体会当事人的感受,所以还是尽量不要对此进行评价为好。”
“好吧,那……刚刚的话,我收回!”
李墙这才点了点头,随即才又转头示意那林管家继续。
“为此她便找到了《大公报》,将这件事大张旗鼓地进行了报道,想要借助舆论的力量为窃贼施压,但却依旧收效甚微,于是在经过了一个朋友的提醒之下,就去找了戴笠。”
听到这,李墙这才恍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收到重庆发来的密电了,
说完,那林世良又掏出了一封密封完好的信,“这是我临行前收到的,是潘小姐托人从重庆发过来的亲笔信,指名要务必送到杨小姐手上。您看……”
“既如此,如果林管家信得过我的话,就由我来代为转交吧!”
“明先生说的哪里话,在下自然对先生百分之百地信任了。”说完便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十分干脆地将那封信交给了李墙。
“好了林管家,这一路辛苦你们了,赶紧好好休息一下,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好了。海棠,你去给林管家他们安排一下房间,我去把这封信给杨小姐送过去。”
“好的,林管家,请跟我来吧!”
目送两人离开之后,李墙便也离开了房间,来到了杨小姐的房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啊?”
“是我,杨小姐。”
话音未落,杨小姐便打开了房门,“明先生有什么事吗?”
然而李墙却并没有立刻说明来意,而是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杨小姐不打算让我进去么?”
“当然不,请进来吧!”
“怎么样,杨小姐,住的还习惯吗?”进了房间之后,李墙依旧没有急着说正事,而是唠起了家常。
“还不错,让明先生费心了。”
“应该的,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相互帮助的吗?”
不想那杨小姐仿佛看穿了一切地回道:“明先生有什么话就请直说,用不着绕这么大的圈子。”
“好吧,既然杨小姐喜欢直来直去,那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是这样的,就在刚刚,我收到了一封来信,是潘小姐托人送来亲笔信,并且指名是要转交给你的。”
“真的吗?那信呢?”
李墙则笑了笑,随即便从怀里掏出了那封信递了过去。
杨小姐二话不说一把就将那封信给抢了过去,可当她看到上面那完好无损的漆印的时候,脸色便忍不住微微有些泛红,赶忙抱歉地对李墙笑了笑,然后才迫不期待地拆看起来……
然而当李墙亲眼看着那杨小姐脸上的表情在拆开那封信后从一开始的紧张急切,瞬间变成了惊讶疑惑,再到最后的难以置信浑身颤抖,就已经猜到那封信的大概内容了。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委屈,杨小姐在看完那封信之后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也不停地打转,就连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杨小姐……”
李墙刚要安慰她几句,却被她直接给打断了,“抱歉,明先生,我想一个人待会,可以吗?”
“好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说完,李墙便很是识趣地起身退出了房间。
然而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了出来。
……
“你说那个潘小姐也是,都已经借助舆论把事件公开了,为什么还要专门写封信过来,非要彻底撕破脸皮才行吗?要知道当初可是她再三央求,杨小姐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她,而且已经把所有的利害风险都讲清楚了的,结果真的出事了,就翻脸不认人,以后谁还肯帮她做事呀?”
听李墙讲述了杨小姐看到信之后的反应,海棠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忿忿不平地说道。
然而相比之下,李墙倒是一脸的平静,“说的没错,这么做的确不太符合常理,也不太像是那个潘小姐能够做出来的事,反倒是有点军统的味道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封信……是戴老板给她出的主意?”
“我甚至怀疑这封信根本就是出自戴老板之手,只不过是挂了潘小姐的名字而已。”
此话一出,海棠便立刻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理由呢?”
“就在刚刚杨小姐在看到那封信的内容之后,脸上的神情便从一开始的紧张急切瞬间变成了惊讶疑惑,随后更是难以置信浑身颤抖。”
“这样的反应不是很正常吗?毕竟两人曾经那么要好,现在却被反咬了一口,甚至还被诬陷成了私藏货物的嫌犯,会有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吧!”
然而李墙却摇了摇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在我看来,她一开始的惊讶或许是正常反应,之后的难以置信浑身颤抖也情有可原,但是中间的疑惑却很耐人寻味了,她到底是在疑惑什么?是两人之间的关系突然反目吗?显然不是,毕竟出事之后她应该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不太可能表现出那样的反应。可如果这封信是出自戴老板之手的话,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戴老板会在信上跟她说什么呢?”
“对此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我相信很快杨小姐就会通过接下来的实际行动把信上的内容告诉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