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忌一遍遍告诫自己,但从未有人告诉他,爱是什么。
若按云卿尘所说,爱自己方能他,斐忌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卑劣肮脏像是烂泥的的自己,他如何喜爱。
他看不上更厌恶自己,他如何喜爱。
云卿尘教他爱自己,是不是等他学会了,他就会消失无踪。
他只要一直这样,他就会留下来。
斐忌早就忘记了,他本不想要云卿尘的怜悯。
可除此之外,他没办法。
他……
他有太多危险的的念头。
唯有利用他的仁慈和善良。
他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只要打碎你回佛门所有的希望,你无路可逃,就会永远待在我身边。”
斐忌低笑着呢喃,“我们生不能同日,那便死同时。我把命给你,你把余生都给我。”
这样,算不算公平。
“绝对,不会给你机会离开,绝对……”
大雨到后半夜才停下。
晨阳穿过树梢枝叶落下斑驳的影子。
土豆给云卿尘喂下第三杯药茶。
外头传来了鞭炮声和欢快的唢呐声。
初一被吵醒,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这不大点的村子,办喜事还挺早。”
土豆把村长给的鸡蛋和菜饼给他,“村里的习俗,早上要杀猪,中午要请方圆十里的村民一起吃席,晚上还有篝火宴,十分热闹。”
对他们而言,一生一次的大事就是出生成亲和葬礼。
成亲日,或许是从生到死唯一一次奢侈的机会。
“这么说,今天能吃到不少山珍……”
“咳……”
初一一听见咳嗽声,立刻弹了起来。
“尘主子,醒了?”
云卿尘艰难的睁开眼,眼前模模糊糊隔着一层雾气,回神时,他猛的起身,初一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他,“爷没事,您别担心,先躺好。”
“土豆,去请村长。”
为了让云卿尘宽心,初一把村上的事和他说了说。
村长得知云卿尘醒了,激动死了,一路小跑过来。
“佛子大人,您可算醒了,我现在给您诊脉。”
云卿尘睫毛轻颤,这隔了些时间,眼前还是一直有层雾气,他隐约觉得自己眼睛了问题。
村长诊脉后,眉心紧拧,无奈的叹了口气,“佛子大人,您这身子骨只有您自己能救。您这心事……您要尽快看开啊。”
“多谢。”云卿尘嗓音干涩沙哑却一如既往的温和似春水,“另外一位小公子,他可好?”
“他啊……”
云卿尘一提起斐忌,土豆和初一警示他的视线就传了过来,村长斟酌再三,选择说了实话。
“佛子大人,那位黑衣小公子的情况很差。”
云卿尘心头一紧,“他……”
“他浑身上下少说有三十多处暗伤,肋骨和指骨断裂,手臂和后肩也有骨裂。不止,他的经脉断了三根, 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害。这若是换成寻常人,早就……”
“佛子大人,这位小公子就是仗着年轻无畏武艺高,他完全没把命放在心上。这些伤对他或许不致命,但也遭罪。他若有心保护自己,哪能让自己处处受损,还如此均匀到仿佛有意为之。”
云卿尘指尖微微发颤,“我现在能去看看他吗?”
“他一直……”
“您刚醒,要先好好休息。”
初一打断了村长的话,土豆请他出去。
云卿尘喝着小米粥,等会服些力气,就要去看斐忌。
“尘主子,你别跟自己过不去,爷好好的,别担心。”
“依着他的性子,他让我醒来就去见他了吧。”
云卿尘扶着床小心起来,脚底剧痛,他踉跄着坐了下去。
小小的动作就让他一脸冷汗。
他又要站起来,初一连忙上前扶住他,“尘主子,不差这一会儿。”
云卿尘坚持,他们自然拦不住。
初一想背着他去,云卿尘摇头,一步步走过去。
他脚底下最深的伤口都见骨了,恐怕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子上一样疼。
初一和土豆都有些看不下去,沉默的跟着他到了前院。
云卿尘敲敲门,“斐忌,是我。我来了,能进去吗?”
斐忌调息许久才控制住心头咆哮的暴虐,可当听见他的声音时,好似又失控了。
想要控制他,束缚他,折磨他的欲望疯长。
斐忌几乎能预料,看见云卿尘时,他会像野兽一样疯癫,把所有的欲望都发泄在他身上。
“滚!”
云卿尘推门。
“嘭!”
强悍的罡风擦过云卿尘,击断了院中的桃树。
他爷果真还病着,差点杀了云卿尘。
云卿尘未曾后退,果断的开门进去再关门。
“云卿尘!出去!本座不想说第二……”
斐忌的愤怒戛然而止。
初一想往里看,土豆把它拉远了。
但是还有一个脑袋贼兮兮的在窗外,是屁颠额看云卿尘的疾风。
屋里,斐忌盘腿坐在床上。
一把被一双修长脆弱的手挑起,那指腹用力按在了他唇齿上,成功让他闭了嘴。
斐忌痛恨的仰望着他,充血的眼里毫无理智可言。
他犬齿用力咬住云卿尘的手指,碾磨、用力。
但,他野兽的灵魂在某一刻仿佛上了锁。
斐忌明明恨到想杀他,却连他的皮肉都舍不得伤。
短短时日,云卿尘什么都没做,就驯服了他。
“你是故意掉下悬崖让我难过。”
斐忌盯着他。
云卿尘抬抬他的下巴,“是吗?”
斐忌喉咙翻滚,“是又怎样,你连生气都不会。”
“我已经很生气了。”云卿尘强横的逼他看着自己,“斐忌,我们说好的,你会爱自己。”
“我们也说好,你不会逃。”
云卿尘深深吐了一口气,“藏娇苑失火,我被劫,这才传出了假消息。我没有要趁机假死离开,我想来也只是想看看你。”
“看我有没有发疯有没有死?”
斐忌指尖戳在他心口,“云卿尘,我掉下悬崖的时候,你心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