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里,云卿尘指尖发抖,不敢置信的盯着卦象,眼前一阵阵发晕。
再来一次,结果同样。
斐忌,死。
一次又一次,次次都是死相。
“噗!”
十几卦后,云卿尘胸口传来撕心裂肺痛楚,吐血倒下,这一刻,成为人彘那些年的痛苦加倍袭来,青筋层层颤抖狰狞,他痛到失声,瞳孔充血。
幻痛还真痛,云卿尘分不清楚了。
好痛……
好痛啊!
他像被业火焚烧,骨肉这一刻分离,灵魂被腐蚀撕扯。
“斐忌……斐忌啊……”
这痛完全超出了云卿尘可以承受的范围,他瑟缩在一处,连动弹都要他千刀万剐。
这一定是对他的惩罚。
惩罚他动了私心,惩罚他忘记初心……
*
南下的山脉中,初一察觉到了逼近的危险。
“爷,有三批人马在附近埋伏,人数超过千人,是否改变路线。”
他们此去是接收到庆帝的命令,南下处理一批叛军。
庆帝信了浮生,怕其中牵扯到关于国运之事,非要斐忌亲自处置。
若按照常规路线,他们一来一去至少要三个月。
斐忌不想浪费时间,要翻山而行,如此一来少说也能节省两个多月的时间。
但这就给那些试图刺杀斐忌的人可乘之机。
他出行的消息传的极快,明显有人预谋在先,甚至猜到斐忌会抄近路。
斐忌面不改色,“继续。”
初一立刻命暗卫提前布防。
一路上,杀戮不断。
斐忌越杀越上头。
浑身沐血之时,他心头疯狂的不安。
他望向神都的方向,灵魂都在叫嚣让他回去。
不行!
他不能回去。
此次南下,关乎他灭族之恨,他绝不能回头。
他爱云卿尘,但这爱绝不是束缚他的枷锁。
他有他必须要走的路。
这仇,不死不休!
而云卿尘会乖乖待在暗室,他不会失去他。
他会等他回去……
面对再次杀来的刺客,斐忌握紧长剑,冰冷下令,“杀!”
党入深山,一声诡异的笛音响彻黑夜,狼群嚎叫穿透天际。
当一双双幽灵般的兽眼出现,初一面色一沉,“驯兽师……”
伴随着妩媚的娇笑声,不远处多出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
最前面的一个面露痴迷的盯着斐忌,口干舌燥的舔着唇角,双腿发软,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督公大人,好久不见呢,可想奴家了?”
这声音像太监的感觉,雌雄难辨。
初一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女人的脸。
他怎么就感觉,地牢以前有个和她很像的战俘。
难不成,是个为兄弟报仇的?
斐忌正拿着干净的方帕,仔仔细细擦着不小心沾血的佛珠,“杀了。”
“杀我?!”
女人顿时变得愤怒,“督公,奴家专门为您而来,您为何都不看看奴家?奴家已经变成了您喜欢的样子,您为何只看一串破珠子!啊——”
锋利的刀刃刺向女人的嘴,瞬间就割开了一角,女人痛苦哀嚎, “您真要杀我,您竟然为了一串破珠子杀我!来啊,给本少把那珠子毁了!”
斐忌杀红的眼终于抬起,女人瞳孔一亮,“督公……”
下一刻,斐忌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她眼前。
女人亢奋的看着斐忌,满脸痴迷,甚至忘记了反抗,“督公,我的主人,您终于愿意看奴婢了……”
女人双腿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仿佛把性命都奉上,任由斐忌收割。
“少主!躲开!”
伴随着一道惶恐的大喊,一个男人以身挡住了斐忌致命一击。
“噗!”
男人穿着厚重的铁甲,后背所受一掌,还是让他吐血倒地。
女人满眼都是斐忌,看都没看他一眼。
“主人,主人啊……”
女人四肢着地,癫狂的盯着斐忌,“主人,奴婢是女人了,是您喜欢的女人,求您爱怜,求您带奴婢走,让奴婢好好伺候您啊主人。”
斐忌摩挲着佛珠,施舍的睨着她,“自己拔了你这多余的舌头。”
“拔掉舌头,您会带奴婢走吧?会吗?奴婢听话,您息怒!奴婢马上拔……”
斐忌眸色一寒,女人当即五指伸进了嘴里,奋力一拽,疯了一样,真就拔了下来。
“少主!!!”
那男人见此,崩溃的扑了过去,“少主,您醒醒啊,斐忌对你下了妖术!他不喜欢您啊!”
女人用力推开她,讨好的仰头看着斐忌,妄图得到他的垂怜。
男人一巴掌扇了过去,“少主,他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男人!神都谁不知道,斐忌他囚禁了当朝太傅!!!!”
女人摇头,根本不相信,男人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斐忌,“斐忌,你的喜爱应该敢拿出手。我问你,你是不是爱上了云卿尘!”
驯兽师是这女人,如今已废。
斐忌弑杀欲作祟,完全不想浪费时间,他抬抬手,各处暗卫倾巢而出,直对上狼群。
男人悲愤的咆哮,“斐忌,看样子,你对云卿尘也绝无半点真心阿!”
斐忌抬手,男人瞬间被大力带过来。
下一刻,男人脖子被生生掐断。
“他,你也配提。”
男人至死都看向女人,可女人像是被恶鬼蛊惑迷失了神智,入目全都是斐忌。
剩余的女人惊恐的看着这一幕,想逃已来不及。
但突然,一道嘹亮笛音响起,无数巨蟒蜂拥而至。
斐忌要杀了那女人时,一条巨蟒卷起她,硬生生给拽走了。
他指尖一抬,一把剑直直砍向女人的腿,而试图救她的人依然来不及。
隐隐约约的树冠中,一道修长的身影若隐若现。
“早就听闻督公有一手训狗的本事,今日见了,在下当真羡慕。我这二弟,向来不把我这兄长放在眼中,不曾想,连你那荒唐都要求都轻易满足了。不知,督公可愿教给在下呢?在下回家也好在二弟这里试试看。”
此时,三条巨蟒同时扑向了斐忌,他飞身跃起,不由分说朝着声音的方向而去。
男人笑笑,两条巨蟒瞬间把他保护其中,无人能靠近。
斐忌落在不远处的一枝树叶上。
身后是高山远川。
他一身劲装早就被红染暗。
高高竖起的马尾随风舞动。
他染血的脸在点点夜色中,妖魅至极。
男人眼底划过惊艳,“督公比传闻还要美丽,怪不得我这二弟为了得到你的垂青,非要当个女人。为了你啊,他可是连奶水都有了呢。”
斐忌突然消失,下一刻,眼前的巨蟒整个头炸开。
一双沾着血肉的手,直杀向他。
男人瞳孔震缩,似从未想到,有人能赤手空拳杀死巨蟒!
“你……你是不是人……”
下一刻,保护他的另一条巨蟒,头被连根拔掉。
此时地斐忌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只有杀!
男人快速后退,“斐忌,今日你害我二弟,杀我爱宠之事,在下绝不会善罢甘休……撤!”
命令一下,烟雾骤现。
烟雾消散之时,早就有了那些人的身影。
土豆捞着初一快速过来。
初一一下来就仔细检查,“爷,您还好吗?您……爷!”
斐忌唇间溢出血时,竟是直接晕死了过去。
“遭了,内力反噬!”
初一咬牙,“狗皇帝,先让爷经脉受损,又让他旧疾发作了,如今又在赐酒里下药,我就该一刀砍死他!”
土豆最是冷静,“这里危险,先找地方给爷疗伤。”
“要不要返程,爷他明显不正常……”
土豆摇头,“爷说了,无论如何,都必须去云城。”
初一心疼的要死,“要不是爷听说了那什么双生蛊,他也不会这么着急。”
“爷从来不是冲动的人,他既然决定去,定然有必须去的理由,你莫要关心则乱。”
“他就是为了云卿尘。”
初一心疼,“要不是爷不肯交出云卿尘,狗皇帝根本没理由折磨爷。还有这双生蛊,它可是南疆的邪门东西,据说种在两个人身上,这两个人就会同生共死!”
“爷简直就是疯魔了,云卿尘说了句只能活两年,他竟然相信了!”
到了一处山洞,土豆小心放下斐忌,“如果是你说,我也会信。”
初一暴跳如雷,“谁不知道,佛子大人被天道庇佑,能长命百岁!”
“传闻也就你信。”
初一眼眶都红了,“爷他所向披靡,万军之中都能全身而退,但要是和云卿尘同生共死,他就等于把命脉完全暴露,谁都能杀死他!”
云卿尘天生拥有看破天机的能力,但也为此失去对应的代价,他就是比普通人更脆弱。
而他那与生俱来的慈悲,一个十岁孩童都能轻易伤到他!
斐忌根本就是把命都送给了云卿尘!
土豆稳住斐忌的心脉。
斐忌缓缓睁开了眼。
“你叫他什么?”
初一一口气没喘上来,揉着发酸的眼捏着耳朵蹲下,“我错了,该是尘主子。”
斐忌吃下一枚药丸,运功平息经脉的躁动。
片刻功夫,他眸色恢复清明,“此事烂在心里,记住了?”
初一替他愤愤不平,“爷,您知道尘主子那性子,您说了,他定会有所触动的怜惜你,不说那就是白干。”
“本座不要他同情。”
“他只会共情,没有私情。”
土豆默默拉住初一,“爷,您先休息片刻,等你稳定下来,我们就继续赶路。”
说罢,土豆立刻带初一出了山洞。
“你拉我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土豆目光深沉的盯着他,慢慢逼近。
初一后心莫名发凉,下意识防备的抱胸,一步步后退,“你干吗?你这什么眼神?我告诉你,荒山野岭可不行,赶路要紧。你要干我,我马都做不了……唔……”
呼吸瞬间被剥夺,初一难受的红了眼,想推开压着他的土豆,双手双腿没出息的发软,压根就推不开。
他眼泪汪汪,小声哀求,土豆这才后退。
初一一惊自由,腿踹了过去,“你找死啊!啊!”
因着没力气,初一刚抬腿就歪了。
土豆单手捞住他,把他抵在了石壁上,“一哥,你这嘴,能不能安静些。”
“不能不能不能唔……”
再次不能呼吸,初一小脸涨红,“憋……要憋死了……”
土豆在他哭前,后退,“安不安静?”
初一恨恨的瞪着他。
土豆指腹按着他的嘴,“一哥,听话,别招惹爷了。你要实在觉得嘴闲,做其他事也成。”
闻言,初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的推开了土豆,“你骗我要我吃你,你……我回头就要你吃回来!!”
土豆目光下移,初一立马并腿,“看什么看,还不去问先锋队如何了!”
“好。”
土豆又亲了下,附耳低声说了句,在初一的咆哮里,快速隐没在丛林中。
初一捂着滚烫的脸,咬牙切齿道:“谁期待啊,谁期待!我是为了公平,公平!”
风里,都是血腥味 。
斐忌感觉好受一些,从怀里掏出了糖袋,里面装着云卿尘给他做的糖果。
他摩挲着糖果,缓缓打开,闻着这熟悉到缠绵地香气,眸底划过痛苦,“你知道这是辅助香吗……”
如果知道,要暗示他什么?
如果不知道,他是否被人下了暗示?
无论哪种,斐忌都难以接受。
嘴里的甜味散开,斐忌摩挲着佛珠,眸色再次回归平静。
“没关系,任何人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你也不可以……”
仇他要报,这庆国他也替他守。
不过是这万里江山和黎民百姓。
他既在高位,就由他利用,如他所愿。
只要,他来爱他。
一丝丝都足够他为之妥协。
斐忌收起糖袋,缓慢起身。
“继续赶路。”
*
“啪!”
响亮的巴掌声击碎空气。
一个阴暗的房间,一个修长的身影跪在地上。
“蓝风,我让你保护皓儿,这就是你的保护。我才离家半年,你看看皓儿成了什么鬼样子,他可是我蓝氏一族的未来族长!”
“父亲,造成这一切的都是斐忌。半年前,二弟去了神都,被东厂擒获,失去踪迹三月。再回来……他就非要变成女人回去给斐忌当狗……”
“啪!”
话音未落,又是一巴掌。
“他小,你就任由他胡闹吗?!”
蓝风擦擦嘴角的血,“父亲,你收养我时说,我虽是长兄,但却是二弟的奴隶。这些年来,二弟只当我是奴隶,并不听我劝说。何况,没有您的允许,我没有资格管教他。”
“好!很好!那从今日起,你就给我好好看好皓儿,务必要他学会当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呵……
让一个哑巴当接班人?
真是可笑。
他想当女人,就该让他当。
毕竟,只有这样,他才开心呢。
“是,父亲。”
“还有,查清楚,到底是谁故意放出的消息,借助我们来算计斐忌!”
蓝风幽幽道:“请父亲放心,我定会帮二弟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