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比内地,常年在南疆戍边,士兵们精神压力都很大,所以每人每个月都有两天的假期,他们就是基地里处于休假时间的士兵,食堂得菜吃腻了,或者来镇子上玩,顺便在这里打打牙祭,我来过几次,味道蛮不错的,价格也便宜。”
司机操着一口略带四川口音的普通话和叶枫一行人介绍着,看着很是热心肠。
实际上在军营里,大老板安排的饭菜很是不错,但是一行人也就是吃了个六分饱,因为大家都认为今夜的这次演练很可能会消耗很大的体力,甚至需要长途奔袭和参加战斗演练,吃得太饱很容易出问题。
叶枫一行人站在门外,看着屋子里热闹的景象,叼着烟感叹道:
“这氛围是真有感觉!”
霓虹灯管拼凑的\"家乡味\"招牌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油爆辣椒的香气混着酒香从门帘里钻出来。
流氓掀开厚重的军绿色棉帘,热浪裹着喧嚣扑面而来。二十多张原木方桌挤满了穿丛林迷彩的汉子,有人踩着凳子划拳,酒瓶在桌沿磕出清脆的响。靠墙的炭火炉上煨着口铁锅,暗红色的汤底咕嘟冒泡,整只羊头在辣油里沉沉浮浮。
一行人四下打量了几下,然后径直走进了餐厅。
\"红姐!来贵客咯!\"
司机扯着嗓子喊。
后厨布帘一掀,系着红围裙的女人端着铝盆风风火火冲出来,眼角略带皱纹,但是长相可是真没的说,大概三十几岁的年纪,及耳短发染着酒红色,迷彩裤腿卷到小腿肚,作战靴上还沾着泥点子,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看着很是干练麻利。
她把铝盆往传菜台一撂,油星子溅到旁边士兵脸上,惹得满堂哄笑。
\"龟儿子催命哟!\"
女人甩着川普抹了把汗,转头瞧见叶枫一行人,丹凤眼顿时弯成月牙:
\"把三楼雅间收拾出来!几位兄弟看着面生呀,刚来这儿不久吧?\"
魏坤拦住要往楼上引的老板娘,拇指往后厨方向一指:
\"就在大堂,要听得见枪响的座儿。\"
他抽了抽鼻子,咧嘴笑道:
\"红姐是吧?不是我说,咱们这儿都有什么特色?\"
老板娘盯着叶枫,还没等回话,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红姐特色!你看她眼神都挪不开了!”
角落里突然传来酒瓶倒地的脆响。几个满脸通红的士兵扶着桌子站起来,迷彩服前襟浸着酒渍。为首的大胡子踉跄两步,迷离的目光扫过叶枫几个人,刚刚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大胡子!再敢胡说八道,老娘多收你百分之十五的服务费!”
像是被戳破心事了一般,老板娘刚刚迈上楼梯的脚又收了回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鼻子冲着大胡子喊道。
“姐姐,你别听大胡子胡说八道,你长得这么漂亮,想看谁就看谁!”
一个年轻的士兵躲在一旁角落里和红姐调笑着。
“龟儿子!你都被他们带坏了!”
红姐转身又去把另外几个醉醺醺的军人数落了一番,令叶枫几个人惊奇的是,红姐一个女人,收拾起十几号醉酒的汉子竟然信手拈来,一群醉醺醺的大汉被红姐指着鼻子骂了一个遍,连嘴都没敢还一句。
“兄弟们是哪部分的?看着面生啊......”
大胡子说话时一股酒气,显然是没少喝,他大着舌头,眼中却全是戒备。
大胡子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摸向他的腰间,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带枪,于是他呼出一口酒气,皱了皱眉。
身后的十几个军人仿佛接收到了指令一样,也不再和红姐调笑,而是面色不善的看着叶枫一行人。
“大胡子,自己人!大老板找过来的,我你还不认识吗?”
司机从人群中挤出来,这还是因为他刚刚在一旁见到了自己的老乡,和那个桌子上的人聊了几句,没成想一回头就发现屋子里气氛不对,有那么点儿剑拔弩张的意思。
“自己人啊,误会......误会......哈哈哈哈!”
大胡子摆了摆手,他身后的军人们才再次放松下来。
“大老板找来的肯定是好手,来,点上!”
大胡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打开之后皱了皱眉,因为里面已经空了,就连打火机也不翼而飞。
“妈的!谁又顺我打火机!把烟拿过来!”
大胡子把烟盒摔在地上,回头冲着一个军人骂了一句。
“兄弟,客气什么,来,抽我的!”
魏坤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打开之后分了一圈。
“呦!标准不低嘛!”
大胡子接过香烟却没有点燃,而是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这小梅子味儿,真浓啊!”
大胡子笑着把烟叼在嘴里。
“这是我们侦查营的人,绰号就叫大胡子,刚刚执行完任务回来,要不然今天晚上演练也有他一号!”
司机笑着解释道。
“兄弟们,我跟你们说,这儿的烤全羊味道真不错,来一只尝尝?我请客!”
大胡子笑道。
“客气什么,我们老大结账,咱们一起吃一起喝!”
魏坤也很是豪气。
“谢了兄弟,大晚上还折腾你一趟,要不一起吃点儿?不是我说,加双筷子的事儿。”
魏坤笑叶枫冲着司机说道。
“不了,我马上就要归队,长官们吃得开心,我先走了!”
后厨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剁肉声。两个帮厨小伙扛着整扇岩羊出来,刀刃斩在砧板上的节奏竟暗合着某种行军鼓点。红姐抄起炒勺敲打铁锅,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里,大堂渐渐响起低沉的哼唱。
\"头顶边关月——\"
\"心系天下安!\"
三十多个酒意醺然的汉子突然齐声接上,有人把筷子敲成节拍,有人用酒瓶底砸着桌面。
叶枫感觉血液在耳膜里轰鸣,仿佛又回到新兵连的拉歌比赛。他看见对面士兵脖颈暴起的青筋,看见红姐炒勺上反光的油星,看见魏坤把空酒瓶摔在地上迸出蓝色火焰。
当烤全羊裹着孜然香端上桌时,六个人的作训服早已被汗水浸透。叶枫抄起匕首插进羊腿,刀尖一挑,焦脆的羊皮应声裂开,露出粉红色的肌理。滚烫的油脂滴在木炭上腾起白烟,混着高度白酒的气息,熏得人眼眶发酸。
\"慢点吃,后头还有牛肉煲。\"
红姐又拎来两箱啤酒,手指在叶枫肩头轻轻一点:
\"看你们吃饭,倒像瞧见当年那帮老兵。\"
她转身时,叶枫瞥见她后颈有道蜈蚣似的疤痕,在蒸腾的热气里若隐若现。
凌晨三点,最后一道菜端上来时,大堂只剩他们一桌。
红姐第五次拎着铜壶过来续茶水时,魏坤正用匕首尖挑出岩羊眼眶里的嫩肉。大堂挂钟的时针堪堪划过三点,门外呼啸的山风拍打窗棂,远处传来零星的野狗吠叫。
\"再给兄弟们加个汤醒醒酒?\"
红姐作势要掀后厨帘子,手腕却被老枪轻轻按住。
这个沉默寡言的狙击手难得开口:
\"不必,我们吃完了。\"
\"红姐,结账。\"
叶枫摸出钱包。
老板娘倚着油光发亮的橡木柜台,突然抓起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通乱按。
\"承惠两千六百六,吉利数。\"
付过了钱,叶枫几个人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红姐解了围裙坐在门槛上抽烟,火星明灭间忽然开口:
“几位出任务小心点儿,等你们回来在这儿吃饭,红姐给你们打八折!”
叶枫几个人转身看去,冲着红姐挥了挥手,算是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