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爷恍悟,怪不得尔爷要问他这地儿怎么样呢。
合着这地儿是他给自己置办的,养老的地方吧,院子修建的可真好。
而既他把阿远都带来了,还说院子里的鱼随阿远捞捞,那必定也是好鱼吧。
果不其然,董爷被推了进来,一看池塘里的鱼,就明白阿远为什么会那么开心了。
香江人爱养的观赏鱼以龙鱼居多,它样貌华贵大气,眼睛炯炯有神,游起来线条优美而流畅,就不说小崽崽了,大人都喜欢,好的龙鱼,一条能卖几十万。
一条都算珍稀的龙鱼,这院中的池子里成群的游来游去。
颜色倒是只有两种,但一种是比普通的红龙鱼还要罕有的血龙鱼,它们通体泛着金红色,阳光一照,投映在水下的倒影却是金色的,美到叫人叹为观止。
就连聂钊都忍不住夸赞,对梁哥说:“这些鱼的品相也算极品了。”
梁哥在外是电影明星,但回了堂口也是小马仔,他还有个技术,会养鱼,没戏拍的时候就住在这儿侍弄鱼,他笑着说:“都是尔爷拍来的,我替他养着。”
陈柔打着电话进门来了,相比聂钊,她更像大老板,墨镜一戴,谁都不爱。
就在去年,她骑着机车到维多利亚湾,并要求梁哥给她点支烟。
那时的梁哥还敢开一句玩笑,于背后悄悄说声大嫂好辣。
但自打熬夜蹲过直播,看她是怎么骑着机车,一路把张子强逼到走投无路的,他现在乖得很,对陈柔,比对聂钊还要恭敬,变腰就鞠躬:“陈副主席,您好。”
陈柔看到董爷的吃醋和怒火,却假装没看到,推轮椅走到院中。
她不懂鱼,但看到池子里有几尾通体呈银白色,眼珠子黑到透亮的鱼,虽然不认识,可也猜它价值不菲,就问董爷:“这是什么鱼,样子怪好看的。“
董爷都不太认识这鱼,也是打消一下尔爷的气焰,就说:“银龙鱼吧,品相一般。”
尔爷就在不远处,一池稀有的极品天价鱼,他给阿远找了个小鱼网,要带着孩子捞捞,他笑着说:“看来董老果然不懂鱼,这可是雪龙鱼,年前苏富比拍过两条,一条的价值在80到100万,也是目前龙鱼里,拍出过价格最高的。”
一条鱼竟然要一百万?
看到阿远举着比他还要长一倍的棍子,咧着小嘴巴把网怼进水中,他无产阶级的亲妈赶忙一个眼色,他干爹已经赶过去了:“阿远,我们只看看,不捞喔。”
阿远出来就是为了捞鱼,谁不让他捞谁就坏人。
何况尔爷还在一旁煽风:“都是他的,你就让他玩玩又怎样?”
阿远就爱听这句,虽然也悄悄瞄了一眼,看到妈妈的眼神很严厉,要是太公公在拍他的小屁屁呢:“来吧,看上哪一条了,太公公帮你捞。”
地主家也没有鱼粮,首富家的鱼缸也不给孩子随意乱捞。
而孩子喜欢的,不就是用打破秩序的方式去感受这个世界?
阿远可太开心了,一手抓着尔爷的手,一手高举杆杆,敲进了池塘里。
还别说,他的网兜砸到一条大肥鱼,吓的鱼扭头就跑,阿远也一声大叫:“嗷~”
小孩子爱鱼,就跟老头爱下棋一样,是一种成年人大多不能理解,可是他们却能乐在其中的爱好,鱼鱼不想跟他玩,跑掉了,阿远很着急,急的直蹦蹦。
但那么贵的鱼,又是人家的,聂钊也不好下手帮儿子去捞。
不过尔爷当然可以,眼看阿远急的不行,他示意鸡哥找个大网来,随手一挑,捞了一条出来,放到了旁边的浅水槽里,笑问:“这条呢,阿远喜欢吗?”
聂钊一看危险,说:“不可以。”
但小孩子不知道怕,更不知道可能有细菌,而尔爷捞出来的,是池子里最漂亮的一条鱼,叫熊猫蝴蝶鲤,通体金色,翅膀又大,在浅池子里它无处可去,就只能被动接受小少爷的蹂躏。
爸爸说不可以,阿远于是停了一下,但小孩子很会察颜观色的,这时尔爷抓着他的小手手说:“没关系的,来,摸一下。”
伸出自己的小肉爪爪,阿远立刻就摸了一下。
他一摸,鱼当然要挣扎,可就这个互动足够让阿远开心了。
他回头抱上尔爷的腿,一跳又一跳:“嗷,嗷嗷~”
孩子太开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于尔爷来说,一条鱼而已,但能换得小孙孙绕膝,叫他开怀大笑,值麻了。
他吩咐鸡哥:“找个鱼缸,孩子的喜欢的全捞走,带回家玩儿去。”
富豪家的少爷也喜欢免费的东西,而且多多益善。
虽然爸爸妈妈同时说:“阿远,我们只是看看,不可以带走鱼喔。”
但阿远已经找到更强硬的后台了,拉上尔爷的手一路戳戳 :鱼,他全要。
不像董爷只能躲在角落里生闷气,尔爷今天是着实享受了一回含饴弄孙之乐,他笑着说:“好好好,都给阿远,鸡哥,把鱼全捞了,跟安杰商量好,全带走。”
孩子可以宠,但不能太过分。
别人吓唬不住阿远,但是妈妈可以,所以一看他闹得太过,妈妈就过来了。
阿远一开始也想抵抗的,还躲到了尔爷的身后,抓着他的裤管怯生生往外看,看到妈妈,先笑出他的小白牙来试探,但试探了几回,见妈妈脸上没有回暖的迹象,好吧,怕屁屁上挨巴掌,他委委屈屈的出来了。
陈柔弯腰,对儿子说:“鱼鱼就像小宝宝,它们不想离开家,我们只看看,不带走,也不可以摸摸,因为我们的手上有细菌,好不好?”
妈妈不让带走,那就不带了,阿远单字吐的很清晰:“好。”
可他也明显的不开心了,回看那只金黄色,翅叶翻飞的大锦鲤,是真想摸摸呀,可又不敢摸,唉,宝宝好难过啊。
看到这儿,一辈子干惯了坏事的董爷就忍不住了,抬手招呼阿狼,等他弯了腰,悄悄说:“就今晚,你来,把那条大鱼……”
偷回义勇堂,下次阿远去义勇堂,不就可以看到喜欢的鱼了?
阿狼点头,手指比了个oK。
观赏鱼的生存条件都比较苛刻,尔爷是为了阿远高兴,老人嘛,宠孩子无节操,但陈柔懂得,那鱼不适应浅水,碰一碰磕磕的,伤了,照料不好就得死。
聂钊也在看表,他还要去别的地方嘛,她就把网给了鸡哥,说:“把鱼放回去。”
阿远倒不会大哭,但是看看鱼鱼要走,一下就撇嘴巴了。
尔爷哪里受得了这个,都有点生气了:“阿柔,给孩子带回去吧。”
又说:“我送给他的,让孩子现在就带走。”
最怕老人这样无节操惯孩子,阿远点头如捣蒜,举起小手臂给妈妈看,嘴里嘟嘟囔囔,跟妈妈重复的是,宝宝抱得动,说出来就是dududongdong。
尔爷又不在乎一条鱼,只要孩子开心,干脆让鸡哥找个塑料袋把鱼装进去,让阿远现场抱着玩儿,但看他这样子,聂钊也不能忍了,把儿子抱了起来,认真说:“阿远,如果现在就带走,鱼鱼就会死,以后都不能再陪你玩,你要不要?”
孩子还不懂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以为鱼能做小宠物给他玩儿。
可要鱼永远都无法陪他玩,他怎么可能要?
果然,阿远认真了,撇小嘴巴,眼泪都出来了:“不niao。”
但他还那么小,却又那么懂事,尔爷不就更觉得可爱了。
而且这时再看躲在角落里,阴搓搓又面可憎的董爷,不就更讨厌了?
董爷觉得要没了尔爷,就是他一个人看着阿远玩儿,含饴弄孙,尔爷也一样呀。
这时他们之间要没有别的矛盾激化还好,可是,董爷刚才悄悄跟阿狼讲,要阿狼悄悄来偷那只大锦鲤时,俩人都没察觉,梁哥当时蹑手蹑脚,就停在他俩的身后。
这会儿大家出门,要往围村的山上去,梁哥瞅个时机,就把事情讲给尔爷听了。
尔爷早知对手阴险又卑鄙,是香江第一坏老头,也知道他既然想偷,就必定会派人来偷,最好的办法是晚上埋伏人,然后把偷鱼的人抓了,扭送到陈柔面前。
那么一来,哪怕董爷才是亲爷爷,陈柔也会跟他翻脸的,也是最好的办法。
但尔爷既然能提前董爷一年多就解散社团,做个闲散老人,他就不会那么做的。
这不,大家一起上山,春花二月,整个山野一片烂漫,小邝仔抱着阿远,他爹相机啪嘶啪嘶,在给儿子拍照,尔爷故意押后一步,跟陈柔走到一起,就把梁哥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了陈柔,但也没有责怨董爷,只说:“我怕那老家伙三更半夜派人来,心急火燎的,伤到了阿远心爱的鱼,赶晚吧,我让人把鱼送到浅水湾大宅,听说你们刚装修完房子,就当是我的贺礼吧,以后让阿远时时看着。”
见陈柔皱着眉头,挺生气的样子,他虽然也很绿茶,在挑拨陈柔和董爷的关系,可是在大事大非上,他看得更清,也更远。
他说:“我的人散是满天星,聚是一颗心,正要说跟义勇堂杠上,别看阿梁是拍电影的,他也有真功夫,也能打,但是阿柔,哪怕你不是大陆密探,不是007,你把张子强带到了大陆,聂氏在大陆还有那么多工作,作为爷爷,在回归之前,如此敏感的时候,我必须收起屠刀,放下争端,让大陆政府看到我们的诚意。”
陈柔这是头一回改口:“阿耶,谢谢你。”
尔爷蓦的止步,怔了一下,脸色也不自然了起来,但半晌,笑着说:“应该的。”
天知道他等这声阿耶,等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