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前进一步,再前进一步,力求画面更加清晰。
举着收声器的记者恨不能杆子长点,再长点,让他好能收到更清晰的声音。
转播车上,导演还在跺脚:“听不到啊你们这些蠢猪,就不能再近一点?”
宽松的法律监管,玩命的记者,这是放眼百年香江历史上,最美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但不论过去还是将来,都不会再有今日的刺激和奇观。
有钱人家的保镖和传奇绑匪面对面了,大半夜的,市民们纷纷捧出为圣诞节而准备的大餐提前开享,肘子切开来,火鸡端出来,香肠烧鹅摆上桌,啤酒喝起来,香槟提前开,电视机前一座,阖家欢乐,一起吃瓜。
香江警署上下,所有人也都很开心,林一哥电话顾督察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子强今夜必死无疑,顾sir您来拟稿,明日一早,咱们将轰动全球,震惊欧美、。”
另一边,聂嘉峪和聂涵俩疾步匆匆,冲进44楼的会议室,望着电视屏幕上被特写的,鬓角的血蜿蜒流下,洇湿整个胸膛的人质女护士,皆倒抽了一口冷气。
看聂钊在皱眉头,聂涵连忙解释:“我开保姆车下的山,也去过医院了,爷爷病情是稳定的,我担心嘉峪要出意外,就把他从医院带过来了。”
不但聂嘉峻胆肥,聂涵也够胆肥,一个人开着保姆的车满街溜达,但其实那反而没所谓,因为脱离豪车豪宅和豪门光环,他们也是无人在意的普通人。
她抱起坐在婴儿车里的小阿远,见孩子不停舔嘴唇,转身拿来桌子上的水杯,好吧,他爹太忙,半晚上了,给孩子连水都没给喝。
小家伙因为姐姐,终于喝到水了,但双目炯炯,看镜头切换向戴着黑头盔的女车手,他立刻吐出奶嘴,手舞足蹈:“妈妈,xi妈妈!”
聂涵亲吻小崽崽因为没洗澡而奶臭臭的额头:“是妈妈,她会好好的,会平安的。”
聂嘉峪站到了聂钊身边,低声问:“细娘在跟张子强说什么啊?”
见聂钊不语,又说:“不是说飞虎队个个神枪手嘛,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狙击?”
其实香江警队有超级牛逼的狙击手,霍岐手下都有好几个,他自己也是。
有女保镖拖延的时间,他们就能完成找角度并狙击,可是愚蠢的领导们怕意外,怕万一打死的是人质,他们要受西方人的谴责,他们就迟迟不肯下令。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陈柔的想法是,借着这个便利把张子强驱赶到大陆去,轰动全球的大匪,她希望能由大陆公安抓捕,由大陆公安判死刑然后枪毙。
可那个愿景想要实现得有多难,穷途末路之下,AK在手,张子强能听话?
他竟然在笑,笑容仿如魔鬼,他又在说什么?
聂钊举起电话,是有线电视公司丁爵爷的,他说:“爵爷,让您的记者再靠近点。”
没人知道今夜的事情终将怎样发展,怎样落幕,包括聂钊。
无力如他,也只能让记者近点,再近一点。
说回现场,张子强给香江第一牛逼的女保镖抛了个巨大的诱饵,也觉得她必答应。
毕竟女人嘛,眼界就那么窄,牛逼如大英女王,也得躺着伺候王夫,撒切尔夫人自己都说,她虽然是首相,回了家还得给丈夫做饭烫衬衣呢,女保镖能不想上位?
她的机车头盔是日产的Arai,玻璃钢材质,极轻,极奢,一只要十几万港币。
纯黑色,极净极亮,叫张子强哪怕离她如此之近,都只能看到反光照映下的,自己的脸,那也叫他很不舒服,因为看不到她的表情,他就很难跟她斗法。
但还好,于他的提议她似乎很乐意,微微点头,她说:“好呀。”
张子强大松一口气,立刻又说:“那咱们就是合作关系了,我现在需要去西区,你让那帮保镖把路让开,只要你有诚意,来日我必杀聂太。”
他不能去东区,因为从那边跑,过了海域就是大陆,他逃不掉。
但去西区港口,随便劫一条大渡轮,他都可以去澳城或者菲律宾,他就逃脱了。
女保镖先是高举手,指向后方的公安们,又一转指向西边的保镖们,似乎是要下令,张子强全力戒备,可总归有几分侥幸,觉得自己果然能逃脱。
但顶多他也就一分的松懈,可就那一分的松懈,要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在等她发话,可她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就蹬开机车跃起,玻璃钢的头盔撞向他的鼻梁,一膝盖顶上他的车头,还在发动中的车子迅速左摆,他开枪了,子弹嗖嗖乱射,可他敢控制不住自己的车,它撞向了阿明的车。
张子强直接倒地时还想不通,女保镖是怎么做到的,她一秒跃起,以身为弹,她整个人骑到了他头上,他当然也松开了人质,撞向了阿明。
阿明也松开了人质,但同时枪抵陈柔:“不准动!”
又大吼:“所有人都不准动,不然老子杀了她。”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陈恪扑到了一个,胡勇扑到了另一个,两个都是双臂张开,躺地的姿势,两个可怜的,已经被敲破头,敲晕的小护士被他们护住了。
但是,女保镖手中的匕首抵着张子强的咽喉,可是阿明的枪口也抵着她的咽喉。
o记一哥林勇差点下令全体飞虎队员往上冲了。
可是在看到女保镖成为人质的那一刻,他生生改口:“所有人,不准动!”
这时陈恪离陈柔是最近的,阿明的扳机也几欲扣发,当然,她手里那把已经开了刃的不死鸟,也即将抵进张子强的咽喉,但在这样的局面,公安也不敢不动了。
可陈恪说:“来人啊,快救伤员。”
见王宝刀和季小锋迟迟不动,再说:“快来,救伤员。”
他是躺在地上的,身体挡着昏迷的女医护,他持的其实也是AK,但眼看阿明再掏一把手枪,是要明枪不响,暗枪杀人,他立刻说:“小伙子,不要跟我比枪快!”
张子强厉声说:“那就滚远一点,滚,立刻滚!”
他和陈柔,阿明三个互掐着脖子,谁都不敢擅动,也没有输赢可言,而那两女医护要被公安救走,他们就会少两个筹码,张子强当然不愿意,他要公安们滚。
他手里也还有枪的,对准一个女医护就要开枪:“再不走,小心我打死他!”
但陈恪立刻调转枪口,说:“强哥,记得上次一枪打中你手的人吗……”
说话间他向后一拱,王宝刀探身一扯,一个女医护被他拉走了。
陈恪迅速跟胡勇并排,并说:“就是我。”
上次在烂尾楼,张子强的手腕被人打穿过,最近才好,而那个能在他举手的瞬间就打爆他手腕的人,一个真正玩枪玩到出神入化,百发百中的神枪手竟然是他?
这是枪战,子弹快,人能钻的空子,比子弹的速度还要短。
但陈恪钻到了,他做防守胡勇推人,季小锋也是一把,又扯走一个人质。
担架上前,人质被迅速抬走,留下的,就是个个人才,但又个个都受制于人的局面了,但是这个局要怎么破,又该怎么才能破得了?
张子强当然想带走女保镖,但他的宝马机车在陈恪身后,他够不到。
阿明他不能扔,因为他一个人可控制不住女保镖,但一台车三个人,现在怎么办?
阿明毕竟年轻,也天真,大吼说:“把警车开过来,立刻给我们开过来。”
打头的就是o记的防弹悍马,他想要车,动着女保镖为人质,然后再跑路,张子强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没有阿明那么天真,他看到了,o记的官员在下车,在配合他们的要求,准备把车送过来,可他直觉此刻还躺在地上的公安不会答应,也还另有新招,只是他一时想不到,那俩公安要怎么破局。
不过虽然他还没想到,但陈恪他们已经着手破局了。
阿明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他开枪的速度当然也会变慢,陈恪不是所有公安中个头最高的,但来自西北的他绝对是最壮,也力量最强的。
何况多回同时作战,他们和陈柔之间有着无比的默契。
所以等张子强看到他抓上陈柔的脚时已经晚了,严格来说不是拖而是托举,躺在地上的陈恪双手早就抓上陈柔的脚,送力就是一推,她还借力狠狠一蹬。
阿明发现她的脑袋滑脱,他的枪滑向了张子强,回另一把枪过来补救,岂知陈柔一只脚已然飞来,脚尖踢上他的手腕,枪带着被射出的子弹飞出。
她的脑袋旋即撞来,他躲闪,回枪的瞬间她那把匕首稳稳扎进他的臂大肌。
本能叫他抓上车柄就往前跑,张子强子弹狂扫着跃上了车。
暗夜中遍地公安乱滚,记者惨叫,飞虎队员们也在开枪威慑,处处火光。
陈柔以翻滚躲着子弹,回身爬起的瞬间被陈恪捞腰,像抱孩子一样将她放上机车。
“阿柔,我车技不如你,但是……”
陈柔没听到后半句,但是骑上她的大川崎就追。
她也知道陈恪的后半句。
作为父亲,技不如她他会让贤,可他也会始终跟在她的身后,以枪法守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