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母因为眼瞎,没有看到女儿的委屈,摸索着站起来,坐到床边,又摸向严钊,道:“阿钊,你真的醒了吗?你刚才可把阿娘吓坏了!对了,玲儿说是阿桑救了你?你眼睛明亮,看看阿娘为你娶这个媳妇可还喜欢?”
严母满心欢喜地说着,严钊的脸色却越来越暗沉。
“够了!我不需要媳妇!你,马上给我归家去!”严钊冷冷地剜了一眼白桑,斩钉截铁道。
严母一听急了,赶忙道:“阿钊,你说什么傻话!她嫁到咱们家来,就是咱们家的人了!这可是娘卖了几亩地换来的媳妇!娘就指望你,就指望你能根她好好过日子,再给娘添个孙子了——”
“娘!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人家一个好好的闺女,嫁给我不是糟蹋了吗?再说即便生了孙子,我一个废人,你一个瞎子,还有一个哑巴,谁养?”严钊冷声说罢,看向了白桑,道,“快走吧!”
白桑此刻真是恨死了自己不会说话。
她想说自己可以治好严钊,可是她嗯嗯啊啊啊指划了半天,严钊也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严钊误以为她是担心那几两银子的聘礼,冷声道:“我时日无多,那几两银你若能还上便还上,若是还不上,日后我死了,你来看看我娘便行了。”
白桑彻底心累了。
再说,严钊刚才突然假死,十分离奇。
导致假死一般都是脑缺氧,多发生于自缢,溺亡,掐死,等情况。
可是他好端端躺在床上,怎么会突然假死?
莫非有人害他?
现场没有水,也没有什么白绫,若是这几种情况,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掐他脖子?
白桑几步上前,扯开了严钊的衣领,打算察看一下他的脖子上面有没有痕迹——
然而,刚扒拉开他的领子,就被严钊猛地推了一把。
“我让你滚!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严钊就算如今是个残废!我也不想娶一个哑巴!滚!”严钊怒喝道,飞速掩好自己的衣领,看着白桑的眼神不仅有愤怒,还有屈辱——
这,搞得白桑倒像是一个强迫良家妇女的土匪似的!
白桑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又说不出话来,解释不清,心里头倒也生出了一股闷气,不忿地瞪着严钊。
严母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得到。
她听严钊这么嫌弃白桑,出言相劝道:“阿钊,阿娘也知道是委屈了你,可是你——你也需要人照顾的,你好生吃药,治好腿——”
话音未落,严钊已经将床边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
“够了!我说了,让她滚!我不娶妻,不吃药,你们让我死了吧!为了要救我,我活着就是个累赘,你已经熬瞎眼了没,将来我还要拖累小玲吗?让我死了一了百了!滚,都滚!你不让她滚,我就绝食!”
这种无理取闹的病人白桑见多了,有的是法子治他。
白桑见状,一把拉起缩在墙角的严玲,两人就迈出门去了。
严玲见白桑神色冷清,虽然自己也委屈,却还是软语安慰白桑道:“嫂嫂,你别怕,我哥哥,我哥哥他平日不这样的,他以前可好了,他只是不想拖累你,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刚才看到了,是你将哥哥救醒的,你可不可以治好哥哥的腿?”
整个家就只有这位小姑能跟她交流了。
白桑露出了一丝微笑,对着严玲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就知道,哥哥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治不好呢?嫂嫂你一定是神仙派来救我哥哥的对不对?”
严玲看着容颜姣好的白桑,满腔真诚道,“我每次上山砍柴我都会拜一拜山上的土地爷爷,看来土地爷爷显灵了!”
白桑看着她比平常小孩懂事许多的笑脸,摸了摸她的头,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严玲的肚子忽然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严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白桑,摸了摸自己空瘪瘪的肚子,低声道:“嫂嫂,我肚子饿了,你也饿坏了吧,我这就去做饭,做完饭还要替哥哥煎药呢,不过我哥哥他总不肯吃药——”
白桑一把拉住了严玲,指了指外头院子的一只母鸡。
严玲也是个聪明的孩子,道:“嫂嫂想吃鸡肉?”
白桑点了点头。
严玲脸上闪过了一丝为难的神色。
这只鸡可是留着下蛋给哥哥吃的。
不过——
“好的,我这就杀。”严玲点头道。
今天是嫂嫂进门的日子,理应吃顿好的才对。
然而,等严玲捉鸡进来后,白桑却接了过去。
然后,她动作利落地开始杀鸡,脱毛,清洗内脏。
清理好后,严玲也将火烧起来了。
白桑动作利落地将鸡肉斩件,放入了锅中,然后又从空间中取出了一些滋补的药材,加了进去。
她刚才看严钊的脸色,已经是长期的营养不良了,若要治好病,身体的底子必须跟上去。
一锅老火汤,熬了整整一个时辰。
整个屋子里头都洋溢着浓郁醇厚的鸡汤香味,叫人食指大动。
白桑还故意用扇子将香味往严钊的屋子里头扇了扇。
他不是不吃药,要绝食吗?
她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耐得住肚子里头的馋虫。
一个时辰后,鸡炖好了。
白桑盛了饭菜和汤招呼严玲和严母吃饭。
严母第一时间想到儿子,道:“玲儿啊,将鸡腿撕下来给你哥哥送去吧。”
然而白桑却对严玲摇了摇头,示意她坐下吃饭。
严玲左右为难,白桑又给了打了一个手势,说自己给严钊端去,她才坐下来。
白桑足足弄走了半边鸡,连带严钊的药汤一起断进了房间。
严钊匍匐两下,双目思思落在那碗冒着热气的鸡汤上,一片血红。
“你杀了我们家的鸡?!那是我们家唯一的一只!”
狠厉的字从他的齿缝中迸出,要不是他那双残废的腿,此刻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生吞活剥了。
亏他前一刻还觉得她可怜,这只老母鸡是他母亲养了整整三年的,过年都舍不得杀。
白桑全然不见他眼底的愤恨,直接将汤碗送到他面前,声音充满威胁。
“喝了,别等我喂你。”
“我就是死,也不会喝的。”
呵,她白桑救回来的人,死都是没资格的。
说着,她忽然抬起手,端着那汤就向自己的口中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