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沐莹雪悄无声息，在楼底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里的东西都有些陈旧，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唯有角落里的一小块木门，上头挂着好大一块锁，仔细摸上去，这木门的周围竟是连着山壁。
沐莹雪猛然一怔，想起时兰舒的话。
若是祁唯安真能救她，那就意味着他也会巫术。
更意味着，她苦苦追寻的解药，就在他手里。
想起沈家后院见到的那一幕，再看看眼前的场景，如此相似的布局，很难不让人怀疑。
她摆弄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进去。
不过转念一想，祁唯安将芷兮安排在她身边，似乎一直都是在暗中保护她。
她是不是不应该怀疑人家？
毕竟他说过，他只是念在兄长的份上，才会如此照顾她。
沐莹雪用手拍拍头，怀疑是自己疑心太重了，便打算先行离开。
就在这时，她听到楼上传来一阵阵哭声，似乎还是芷兮。
“遭了，他不会真的就这么死了吧。”
她躲在一侧，觉得进退维谷。
要是大摇大摆进来，说是来探望，她未必就见不到人。
可此时她已入了院门，又是翻窗进屋，若突然出现，会不会坏了芷兮的事。
毕竟暗卫有暗卫的规矩，祁唯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无法预料。
他自少时起就离经叛道，异于常人，违逆长兄。
又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利用她惹怒霍重山。
除了他莫名其妙救过她，她并不知道他的为人。
可要命的是，他如果死了，弟弟的行踪，就再难确定了。
经过几番思量，沐莹雪沿着木梯，悄声上了楼。
此刻屋内安静了不少，堂屋里亮着灯，另一侧还有微弱的烛光。
沐莹雪确定了方位，从两层之间狭窄的窗口，翻去了底下一层的檐角。
她屏气凝神，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幸而身子还算轻，她攀上了那微弱烛火照映着的窗口。
细听里面的动静，没有说话的声音。
她缓缓探头，只露出个头顶，身后则是浓重的夜色。
轻手轻脚翻进来，看着床上半死不活的人，心顿时凉到谷底。
“哎，你没死吧。”
她几乎是用气音说出的话。
床上的人依旧无动于衷。
看着他嘴角已经泛紫，沐莹雪心里焦急万分。
这不是中毒的迹象吗？
她听霍重山说过，毒物入了心腑，便会在嘴唇上显露出来。
他这显然是中毒太深，已经无可救药了。
怪不得芷兮那么着急回来。
想起他有可能是和乔二姐换了命，心里便愧疚不已。
她只是想救乔二姐，没想到却会害了他的命。
况且霍重山的人，本来就是奔着他去的。
不知不觉中，他们早已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紧紧绑在一起。
“祁唯安，你别死。”
她使劲捏了一下他的脸。
就算要死，也等她问完这句话行不行啊？
她斜眼瞥见床头有个簪子，不知是哪个女子留下的，对着他的人中，狠狠戳下去。
不管怎么样，哪怕只是一个字，对她来说，都弥足珍贵。
“快给我醒过来，祁唯安，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她折腾了半天，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门外的芷兮正向京墨汇报沐莹雪这几日的动向，偶尔抬眼看看乔二姐的背影，声音压得很低。
乔二姐奔波了大半个月，身子早就疲累不已。
此刻，她躺在竹椅上，感受着他感受过的风景，倾听着伴他入眠的风声，竟沉沉睡了过去。
屋内的沐莹雪焦急万分，若不是怕被发现，她早就扇他几巴掌，抓住最后一点机会，叫他醒过来了。
难道就这样算了？她不甘心。
“祁唯安，沐云起在哪里？”
······
“你要是死了，我下去就点了你这小破楼，把你藏在底下山洞里的东西全都搬走。”
······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
“你不会以为，打败了大齐那些骑兵，小胜一场，你就能名垂青史了吧。
小小南阳王，算什么嘉奖，有本事把南渝也赢回来，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祁唯安的大名。”
他拼死上战场，不为功，便是为名。
沐莹雪变着花样刺激他。
可等她都说倦了，人家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说到最后，她都有些绝望了，竟不自觉说起弟弟的事。
“别怪我这么闹你，云起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念想，我不能不管他。
若你尚且能听到我的话，就请你在弥留之际，给我点提示吧。
你放心，日后每年，我都给你烧纸叩拜，感念你的恩义。
我会把你供在祠堂，当作我们沐家的救命恩人。
我求你，祁唯安，你别这么快死，我只有云起这一个亲人了，你还没告诉我他在哪儿。”
沐莹雪双手紧握，抵在额前，声音越来越软，到最后竟透出点哭腔。
她与其说是在求祁唯安，更多的像是在对神明祷告。
上一世，她一心只有自己，一辈子只围着霍重山转，连弟弟活着都未曾察觉。
重生一次，她不能再放弃任何一丝机会。
眼下，祁唯安是她唯一的希望。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沐莹雪猛然抬头，床上的人睫毛轻轻颤抖，微睁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醒了，你说什么？沐云起在哪儿？”
沐莹雪以为他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赶忙附身，将耳朵凑过去。
一股清香，扑进他的怀里。
“我说······你怎么谢我？”
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声音嘶哑，脸上只有疲惫。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等有一日，沐家重振旗鼓，我会在祠堂供奉你的灵牌，让沐家后人，永远记着你祁公子的恩义。你快告诉我，云起在哪儿？”
他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
“有没有可能，我醒了，就不会死了。”
沐莹雪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心里刚刚生起一丝悲悯之意，听了这话，脸上神情顿了一下。
“不死好，还是好好活着。
那你能告诉我，我弟弟沐云起，现在在哪儿吗？”
趁着话头，问清楚比较好。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谁能说得准。
沐莹雪看着他胸前的伤口，心里还是不放心。
可他刚刚睁开的眼，不知不觉又要合上。
见他嘴唇微动，沐莹雪赶忙上前：“你说什么？”
“好······”
等再低头，祁唯安白眼一翻，竟又晕了过去。
这算什么事。
“哎，你说清楚。”
她奋力地摇了摇，门外传来动静，她原路返回，躲在窗下。